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风雨映归期》 作者:斑竹泪 【文案】 齐映说,如果可以,我也不愿你远走, 当我总担心,那时的你如果不去追寻那份梦想, 五年之后,十年之后,三十年之后, 当生活燃烧了初恋的激情,我们在繁琐的小事中做困兽之斗, 你还会不会依然笑望着我,说,“你就是我的梦想”。 离开的人从来不知道,留在原地的人背负了什么, 正如,留在原地的人也不知道, 那个自己拼尽全力推开的人,面对的又是什么。 再回首, 她已不是那个曾经坐在学校礼堂里等着他排练结束的女大学生, 他也早已登上了更加璀璨的舞台。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的风雨也该稍停。 ====================================================================== 第1章 离别的机场,就此别离 从程憬借用一整栋宿舍的灯组成爱心的那天开始,齐映和程憬在一起走过了整整四年,贯穿了她的整个大学,她最纯粹,变化最大的四年。她甚至出入他家,买菜做饭,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他用父亲出国前留下的所有钱买了车,只是为了让她少些奔波。他比她大,整整四届,若不是选择保研留校,他不会遇到她。她曾对很多人说,如果没有遇到程憬,她或许就不是现在的她。这,是后话了。 站在穿梭来往不断的人群里,齐映还欠未来一个决定。 三个月前,几乎在程憬收到offer的同时,齐映也知道自己落榜了。对于这个结果,她选择了隐瞒。 齐映毕业前一年 ,早已毕业的程憬和舍友方天辰在阜城最具盛名的文艺青年聚集地开了一间琴行,一部分卖琴一部分培训,方天辰受经商的父亲影响,除了能拉一手好小提琴,商业头脑也不差。齐映,刚刚大四,还没有工作的计划,未来对于她,或许出国深造,或许在国内考研读书。 程憬也不想让齐映过早在职场辛苦摸爬滚打,齐映却看好程憬的琴技,深感他为了生计,为了自己放弃良多。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选了几所音乐系和传播系都出名的学校,提了申请。 世事常如此,总不叫人如愿,又或者,那四年他们真的度过的太如意,老天爷才出了道难题要考考他们。 齐映比程憬早一步收到通知,说还是不说,这个选择就已经逼着她一度不敢直视程憬的眼睛,亏得程憬并没有细心到记得齐映的申请何时出结果,直到那天他自己收到那封offer。 “我收到offer了。”程憬在书房里,激动地喊了出来。 那是程憬的书房,也是他的琴房,旁边架着的大提琴从没有收起来过,却也从没有落过灰。书房外的厨房,齐映正在做晚饭,两道菜已经摆上了桌。程憬的话,就像那拨片一般,骤然拨乱了齐映的心弦,她原本还有一丝侥幸:“如果他没录取,或许他们还有机会;如今他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还会有机会吗?” “嘶。”烧得火热的锅沿灼烧了齐映的食指。 “怎么了?”程憬赶忙去看,手指已经红了,齐映看着他去取冰块,取碗,盛了水,把冰块和自己的手放了进去。“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 “这不是开心吗?” 齐映是真的为程憬开心的,可看着他对自己的细心和关切,她看在眼里,自己落榜的事却再也没有勇气说出来了。 “锅里做的是什么呀,我来吧。” “蒸了头石斑鱼,快好了,你把碗里的葱丝放进去吧。” 程憬照着做了,转身看到已经摆上桌的粉蒸肉,拿起筷子便往嘴里送。“怎么能这么好吃,这几年,你手艺进步好大。” “你只知道吃,自己都没想过学吗?”齐映把手从冰水中取出,去医药箱里拿烫伤膏,“我不给你做,你都还没办法活啦。” “那可不是。”程憬放下筷子,转过身看着坐在沙发椅上擦烫伤膏的齐映,“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他们离了婚,我除了到爷爷那儿还能蹭两顿饭吃,谁又管过我。” 程憬总是称呼他的父母,“他们”,语气就像是说偶遇的陌生人一样,已经没有了丝毫情感。 齐映懂他的苦,不仅懂,简直感同身受。 “以后别再这样说了。父母的恩怨是上辈人的事,他们牵连我们虽然不该,可做儿女的,却没理由埋怨他们。更何况你心里清楚,他们又何曾有不管过你。” 齐映起身去蒸锅里取鱼,被程憬拦了下来。“你经历父母婚变时还比我小,你却看得比我透彻。你比我小,心性却比我高,世事也悟得比我透。”程憬端来鱼,不抬头,含了点笑,“快吃吧。本来高兴的事,怎么说着说着味道全变了。” 齐映只好点头表示应允,藏着心思,不做声。 “你的申请也快出结果了吧,我都差点忘记了。”饭吃半晌,程憬突然说。 齐映心里一紧,“快了吧。” “我想了想,等我们都去了美国,就把这间屋子租出去,他给我买的就留着吧,钱可能不多,也可以贴补我们在那边的开销。”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和你一起去。”齐映小心地,试探着,“要是我没通过呢?” “你那么聪明,我都能过,你怎么不能。”程憬夹着粉蒸肉放在齐映碗里,“没过也没事,大不了都不去了。反正没你在啊,这没粉蒸肉吃的日子我可不干。” 得到这样的答案本就没什么意外,收好紧张,用一副逗了人得逞的样子遮掩过去。“好啊,等以后回来了,收拾收拾,还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齐映才反应过来,不禁红了脸、羞愧难当的。家在,眼前的这个家人,自己却要他孤身离开,可有些实话不能说。 对于自己的事,齐映一直瞒着,一直瞒到出发前。 她也曾想过改变心意,最终又放弃了。 程憬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齐映,只有她的闺蜜杨曦。 程憬并不知道,齐映这时候就躲在人群里,压着黑色帽檐,很舍不得他走。她甚至不知道杨曦会不会说服程憬,她希望杨曦成功,却也害怕她成功。许久之后,她看见程憬点头,然后托运了行李,过了安检口。 阜城东机场,每天百余驾次飞机起降,如她所愿,还是只留他一人远渡重洋。 。。。 第2章 忆来何事最销魂 第一折技花样画罗裙 十年飘零终落地。 “还是回来了。”程憬喃喃自语。月前收到方天辰的请柬,当年的舍友,多年的兄弟要结婚,娶的是齐映的闺蜜,杨曦。 阜城是个多雨的城市,三四月份梅雨,七八月的雷雨,九十月份台风,冬季的冰雨也时常这样星星零零下着。 “去南台路,馨兰苑。”从机场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 十年了,那次临登机前,杨曦说的话,他都还记得。 “齐映有他父亲的消息了,今天一早买了去海南的机票,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她怕打扰你休息没敢给你打电话,让我来当面和你说,她会迟一些去报道,学校那边,有什么手续你能先帮她办的,就先办了。” 这话,齐映从没和杨曦说过。那时候的齐映已经慌了神,想不出什么理由了。可程憬还是相信了这话,笃信不疑,在纽约一等就是十数天,直至开学,等来的却是齐映的电邮:“你唯音乐不能辜负,我唯父母不可背离。”简单地没有一个字废话,直白白告诉了他:我不会去,你别回来。 越简单,越是让他无力辩驳。他开始选择各种机会回国,却没有一次找到齐映。 在美国的第二年,他却收到了一个行李箱,那是齐映每次放假都会用的行李箱,程憬曾经一次次替她搬上宿舍,搬回自己家,熟悉地即便是在异国他乡,不用想都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密码是他的生日,没有意外,他知道她所有的密码,小到各种登录密码大到银行密码,都是他的生日。 真正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行李箱里的东西。全是他曾送出的礼物,还有装满铁皮盒的信。 这些信是那年躲在家中书房练琴的程憬写给坐在学校图书馆里读书的齐映的。每一封信封口的地方,都有这样一句:‘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 为了前途各自拼命的两个人,用最原始的办法寄托着因为短暂分离而陡然上升的思念,那是还沉浸在爱情中的恋人最爱做的事情,即便最小的情绪也总要无限放大,来凸显自己的爱。 铁盒的最下面是张新写的明信片,只有两行字:“你唯音乐不能辜负。对不起,我选择负你。” 没有一句当面的解释,齐映的背弃直截了当,他只能接受,只为了那句。“你唯音乐不能辜负,我唯父母不可背离。” “程憬学长,我在纽约,方便见你一面吗?” 那是还在美国的时候。程憬收到的信息,成了他十年美漂生活结束的前奏。 发消息的是杨曦,他离开时,杨曦还不是方天辰的女友,今天却已经是老方的未婚妻了。作为齐映的闺蜜,他和齐映在一起的近四年,每次争吵,劝和的是她;他不知送什么礼物好,出主意的也是她。 程憬只回复了见面的时间地址,信息编辑好,偏久久没有发出,胸口被千言万语堵住的程憬盘算着还要不要再问下去,到头还是作罢。 约的是八点,可不到七点半,他就已经到了,站在路口的拐角处,目光直直的看向一处,不说话,也不踱步,就让秋天的晚风萧瑟着他的背影。 他还记得,那年齐映还没毕业的时候,他时长在图书馆门前等着齐映自习出来,也是这样的一个秋夜,也是这样微凉的风。九点半,齐映会准时结束自习,然后一路小跑直至他身后,站定之后,清清嗓子,喊上一句: “学长。” 身后有人叫他,那个声音,不是齐映。 杨曦来了,很准时,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提早到了。 “好久不见……”程憬转过身,点了个头,便不再说话了。 沉默了良久,还是杨曦先开口。 “我来纽约拿东西,所以顺道就来找你了。” “嗯。”程憬只应了一声。 “学长!”杨曦停了脚步,侧过脸,看着程憬。 “我和老方的婚期定在下月26号,他想请你回来做伴郎,可以吗?” “你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件事?”听完来意,程憬脸上掠过了一丝笑。那笑转瞬即逝,却苦涩不已。 “是。”杨曦看着程憬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她试图想他的眼神中去把握语气的轻重。“我是想说一件事。”杨曦也说不下去,程憬究竟还想不想知道齐映的消息,还是早有佳人在畔,这些,她都不知道。 程憬却容不得她的吞吞吐吐,“齐映和她父母还好吗?” “父母?” 杨曦总算想起自己的过错,其实时间虽然早已过去十年之久,对于当年机场的事,记忆犹新的远不止只有齐映和程憬两个人。 “对不起学长,那是我找的借口。”杨曦很尴尬,“齐映她,她当年没有收到和你相同学校offer,所以...所以一起留学的事情只能作罢,她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所以,我就...” 他回来了。 杨曦说了一句话:“她这些年过得不好,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她吗?” 程憬被问住了。 微凉的雨,打着车窗,模糊了视线。 再往前一点,一个右转弯,那有一家他们曾时常拜访的咖啡店。老板是个幽默的有点嘻哈的台湾人,能用拉花画出齐映的侧脸。她喜欢这里的曼特宁,开心或烦忧,都要来,渐渐地,倒是让他这个对酸苦的咖啡没一点兴趣的人都上了瘾。 “到了。”司机的话打断了程憬的思绪。 付了钱,面对这栋多年前号称阜城第一栋SOHO的高楼,冒出脑海的竟然是齐映的那句“等以后回来了,还是我们的家。”这是他家,曾经他以为,这里会是他们的家,如今到头,他回来了,而这里到头不过还只是他一个人的家。 或许太过痴念,或许还有埋怨,以至于走到家门外站的他才突然想起,当年早就托天辰把它租出去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地方住,真是头痛。 掏出钥匙,他想试试。不甘心的人总是会做些冲动的事情,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又或者本身就不在乎会发生什么。 推开门,一尘不染的家倒让程憬吃惊不已。 不可能! 那时,他虽然也交代过方天辰,只要保持家里陈设不变,租金都好商量,只是他没想到,这位租客倒也很信守承诺,各处干净,干净到厕所没有洗漱的杯子毛巾。匆匆上楼,床上整整齐齐地铺着被子枕头的,甚至没有折痕。 方天辰,你总算干了件清楚的事情了,他心想。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很感谢你这几年来信守诺言,让这里还保持以前的样子。”程憬喃喃自语地从楼上下来。 楼梯旁的墙上挂着大大小小十数张照片,“齐映,我回来了” 程憬站在楼梯上,想得出神。 3.那份悲伤不能自已 屋里冷锅冷灶的,想自己做点什么,又顾忌着租客,于是一通电话打到了老方那儿。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总得几天呢?” 相比老方的激动,程憬满肚子疑问更显不知从何说起。 “先问你正事儿,我家你租给谁了,这么遵守承诺,这么多年还能保持成这样。”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动静。 “喂,问你话呢?” “哦,你在那里啊。是我一个朋友,其实也就是偶尔回阜城的时候有个落脚的地方。你要是想呆在那,你就住着吧,他最近好像去了深圳,都没回来,我一会儿和他说一下。” 老方从不这样说话,说半句,想了许久再说后半句。隔着电话,程憬并不知道老方编故事时已是着急地鼻尖冒汗,他也不知道只要他再追问下去,方天辰就真的什么都编不出来了。 回首整间屋子,当年的温暖和人气留到今天的不过只是屋里的陈设。 进门两步是个小过道,浅棕色的实木地板,带着不规则的纹路和一些深深浅浅的划痕,那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再向前走两步便看到了客厅,亚麻白的沙发看上去简洁素雅,一张两人、一张单人沙发,摆放得很随意,棕木色的茶几有着原木的感觉,和一旁的圆形小茶几相呼应,小资却不小气,厚实的坐垫看上去就舒服极了。 第一次带齐映来的场景好像就在昨日。 也是冬天,那确是个冬日暖阳照耀着得下午。落地窗外的阳光照在客厅,窗外繁华的都市景色便尽收眼底。 “是个好地方。”齐映看着窗外,不禁感慨了一句。 “带你转转。”说着,程憬推开客厅旁边的墙,那个刚才进门时被忽视的地方,本以为只是一堵装饰墙,轻轻一推,一个全新的空间骤然出现在齐映眼前。 那是个类似书房的样子,延续着与客厅相一致的整体色调,整面的书架墙用了较深的咖啡色。没有书桌,倒是摆上了一张很舒适的单人沙发,和客厅的一模一样。窗户的那头,一张小桌,放电脑写便签。“书房还有就是我的琴房。你的后面……”程憬指了指齐映身后,厨房秉承了与客厅一样的色调,橱柜的颜色和客厅的茶几同属一个色系。 “用的是白橡木。” 齐映频频点头称赞 “上楼看看吧。” 这挑高的小户型被分割成了两层。 上了楼,迎着楼梯转角处的,是一张大幅的写真照。 是程憬,蓝黑的背景下,一束白光打在他的身上,低头拉琴,即便看不清他的眼神,也能从肢体上感到丝丝抑郁之情。 照片此刻像是在宣告这间屋子的主人。 转了楼梯再两个台阶就能看到被挑高的客厅,转眼再看,整个二楼便尽收眼底了,身后摆着一台三角钢琴,另一头是一个卫生间和全开放的卧室。 “你居然还会弹钢琴?”齐映看着那台价值不菲的三角钢琴,颇感意外。 坐在楼下的程憬看着对面那张单人沙发,好像真的可以回到那天,看到那个刚刚成为自己女朋友的女生坐在那儿,端着自己给她倒的茶,而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那一天,他第一次向一个女生说起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经历。 “房子是我父亲送的。“程憬转了过来,把自己手里的杯子放下,直接坐在了齐映旁边的地板上,“那时侯,我刚刚高中毕业,还没收到入取通知书,先收到父母已经离婚的通知。” 齐映看着程憬苦笑着的脸,心口不忍,那种感觉自己不是也很清楚。 “然后他就走了,去了澳洲,再没回来过。他只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能为我做的,只有帮我买个房。”他环顾四周,语气中感激很少,思念很重。 “后来,原来的家被卖了,我妈再婚,跟一个很普通的男人,住进了我外公外婆那儿。我爸,果真就没再回来过。这些事情,距离他们通知我离婚的消息,还不出半个月。” 齐映不禁蹙眉,程憬回过头看着她,“你也很奇怪是不是,我也很奇怪。”他说着说着默默就低下了头,“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根本早就离婚了,不过是顾忌着我还没高考,瞒着我一个人罢了。” “全家,我是最后被告知他们离婚的人。” “被告知”三个字被程憬强调了出来,掩饰不了的失落中带了点愤怒。 “很悲哀是不是?” 齐映没有回答,只是一手搭在程憬的肩膀上,让他安心的靠着身后的沙发。 “你不用顾虑,是真的很悲哀,连我自己都这么觉的。四年了,我住了四年宿舍,就连放假也一样,因为我没有地方去。” 程憬的手撑在地毯上,攥得紧紧的,沉默不语,只能闭上眼深呼吸。 齐映的一句话像是推开了一扇门。 彼此无话,良久。 “钢琴呢……?” “……六岁那年生日,我爸送。从那天开始,学钢琴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很苦,还是学下来了。” 冬季的夜来得总是很早,天渐渐暗了,以三十几层的视野看着这个城市华灯初上,,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除了享受,多少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齐映站起来,走到窗边。 “为什么?既然不想搬进来,为什么又……” “因为你。” 齐映转头看程憬。 “四年,这个房子就一直租着。我不住,不是因为它不好,而是太好了,就显得太冷清了。”程憬抓起齐映的一边手,“齐映,来陪我好不好。” 齐映从来没想过,程憬对她而言,至今为止,也只是男友而已,虽然她很喜欢他,很爱他。 程憬却不是,于他而言,齐映像个灯塔,在他曾一度彷徨无依的时候出现,心无旁骛地指引着他走下去。 程憬顺势一拉,把齐映拥入怀中。 “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过来。晚上,你要是想回去,我就送你回去。” 齐映倚着程憬的肩膀,点了点头。 “为什么是我?” 程憬轻轻松开安抚齐映的手,正视着她,“踏实。” 齐映的问题并不奇怪,她喜欢程憬不假,可她从不知道程憬究竟喜欢自己什么。可程憬这答案算什么啊。 “啊?!” 程憬拉过齐映,从背后环抱着她。 “我喜欢看着你平和地待人接物,骄傲地为人处世,喜欢你自信满满的样子,可是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更喜欢看你读书写字,甚至喜欢你需要我的无助。你看我的眼神,嫣然的一笑,总能在不经意之间,复苏了我整个心。” “程憬……”那是一种话被说到心口上的感动。 外面的世界无论是好是坏,此刻已经于他们无关了。 沉重的一曲《辛德勒名单》还萦绕着整个房间,回忆像一个泥潭,除非有足够的外力,否则,自我挣扎,只会越陷越深。 睡不着的时候,拉琴成了程憬的习惯。 在美国的前后几年时间里,程憬独自一人时常常会不自主地拉上一曲《辛德勒名单》,不自禁留下一行泪,也只是一行罢了。 有次偶然间被舍友撞见,他笑称曲子太感人。这个理由倒是充分的,曲子本身就悲伤至极,加之程憬的水平是众所周知的,舍友也没有起疑。 “果真,这世界上只有骗子才是真心的,因为她是真心骗你的。” 时钟早已转过凌晨四点,夜开始进入最冷的时候,等一等,再等一等,黎明要来了,天就要亮了。 经过前一天雨水的冲刷,太阳一点点露出来,天空湛蓝得呈现出一种洗涤过的样子,雨过天晴,可以清晰地看见几多云,白得就像曾经她穿过的裙子、喜欢的玫瑰,以及他们的家的颜色。 。。。 第3章 并肩而立,相隔却是十年 回来第一天,不知是时差没调整过来还是触景生情,竟窝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夜。看着光照渐强,终于感到了疲累和困意。 电话声像是闹钟,吵吵闹闹,轻而易举把好不容易昏昏沉沉睡过去的程憬吵醒。 “来帮我看看礼服,你的也得定。” 这才是回来的正事。 “这件难看又没特色。” 程憬的讽刺不仅丝毫没有激怒老方,反而有种久违的亲切。 “你以为你自己这身好看啊。” “这身,是今年在纽约看秀的战袍,你说呢?” “是。反正读书的时候我说不过你,总算把你盼去了美国,我连杨曦那丫头片子都说不过。” “说谁丫头片子呢?” 新娘子从里间的试衣间走出来,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架势还真是想学王熙凤呢,可惜也只是想学。 一身香槟色的伴娘礼服太没特色,头发也是自然地披散着,虽然被杨曦挡着只能露出半个身影,程憬还是能确定,就是齐映。 “还没嫁人呢,可不是黄毛丫头吗?这你要是较真那还是真冤枉老方了。” 齐映蹲着,注意力全在整理准新娘的裙摆上,全然没注意到大家的目光早就从准新娘的身上转移到她这来了,直到起身,原本被杨曦身体挡住了的老方和程憬骤然出现在眼前。 她很难描述骤然相见是什么样的心情,惊吓、惊喜还是茫然而不知所措。 心情很难描述,行为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攥着死死的拳头,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口气,该说什么,“你好”?“程憬”?还是“好久不见”? 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齐映曾经想象过他们再见面的场景,各种各样,开心,失落,平静到已经可以波澜不惊,她都想过,却没想过是现在的这个样子:相视无言。 “叫你俩来不是来干瞪眼的,去去去,把你的礼服给我试了。后面还有事儿呢,别耽误时间。” 老方推搡着程憬去试衣服,老方帮他,他心里自然清楚,便也顺水推舟了。嘴上埋怨他俩,心里倒还是感谢的,若不是他俩有意为之,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再见到她。 程憬并没想过老方的“后面还有事儿”竟然是回学校。 “一定要在这儿拍婚纱照吗?” “好不容易泡一个学妹回家当老婆,当然要回学校拍婚纱照咯。要让学弟们都好好学学,也要让某些人学学,你说是不是啊小丫头片子。” “离婚礼还不到一个月,你居然连结婚照都还没拍?” “我们拍我们的照片,你呢”,老方把头微微倾向程憬,看着齐映,“做你该做的,问你该问的。” 那年她新生报到,他刚刚留校升了研一。 她大包小包,他是迎新的一份子。 程憬从齐映手里接过行李箱和一个旅行袋,把旅行袋挂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腾出一边手,“把书包也给我吧。” “不用,包里都是一些小东西,不重的。”齐映微微上扬的嘴角,用笑向程憬表示感谢。 程憬也并不执意,“都还没问你是什么学院,怎么送你去宿舍呀。” “新传。” “宿舍在C区8号楼,报到点就在宿舍楼下。其实,还挺是不错的。而且……”程憬顿了顿,“我也住C区,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嗯,谢谢。” “你是哪里人啊?” 一路上问,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打发时间,程憬一直在找话题。 “阜城。” “我也是。”程憬的欣喜全写在眉梢了,“可是你怎么这么多东西,我来的时候就几件生活用品和一周的衣服,只装了一个小箱子。” “哦。”齐映的惜字如金让程憬有些尴尬。 转过文学院的拱门,经过窄小的下坡,不出两百米,就是C区宿舍。宿舍楼的外墙透着泛黄的白,门前的两个柱子有些罗马柱的味道。 “就是这儿了。”程憬把齐映带到门前,“身份证,入取通知书,还有存好学费的□□,都带齐了吗?” 齐映点点头。“那先去吧,把报到手续办好,拿了宿舍门卡和钥匙,我好帮你把东西搬到宿舍去。”程憬话里透着暖意,齐映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了,送到这就好。” “要是宿舍在六楼呢?你怎么搬上去啊。”程憬一抬头,扫了一眼宿舍楼,六层楼的宿舍,要提着大包小包上楼,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齐映默许了。 果真,5楼。还好有程憬,齐映心理是很感谢他的,本想着叫他先回,可他倒好,帮齐映做起了卫生。 “你好,我叫杨曦。请多多关照。”下铺的女生比齐映来得早一些,伸手来和齐映打招呼。 初见的两人并排走着,刻意隔着十几公分,这十几公分里,是女生的矜持,是男生的礼貌。 十年不见的他们还是这样走着,彼此不说一句话。 报到初遇之后,齐映没有想过程憬出现地会这么频繁。陪她和她的舍友逛学校,做义务导游;帮着整宿舍采买的生活用品杠上5楼。舍友都说,这个个子高高,有些忧郁气质的学长八成是对小映有意思呢! 开学前的头几天是新生教育宣讲日,时间安排地还算松散,只是每天零星的几堂讲座和师生见面会。 这天早上正好没有安排,齐映还是按着自己的生物钟,七点便起床了,简单洗漱后,坐在位置上开始背单词。 手机一阵短信铃响,“我在你宿舍楼下,有事儿找你。” 是程憬,再一细看时间,刚八点,一大早的能有什么急事儿。 虽然心里满是疑问,齐映还是快速收拾好自己,背上书包出门去了。 “学长好”程憬一件浅灰色T恤搭配着牛仔裤,干净利落。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找我。” “没吵醒你吧?” “没有,我七点多就起了。” “吃早饭了吗?” “还没?” “正好,带你去个地方。” 听程憬那语气像是要带着她去吃饭,可过了食堂也没见他停下来。 “尝尝看。” 程憬递上烧麦、虾饺还有一屉叉烧包和一屉奶黄包。 “学校居然还有这么精致的早点,我都不知道。” “这些东西你在馥香园可吃不到。” 馥香园是靠近C区的食堂,和学校里其他食堂一样,供应的菜品多而且新鲜,只是略显粗糙了点。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好吃的港式小点?”说着,齐映试了试摆在面前的虾饺,“真的很好吃。” “我好歹也在学校混了四年了。这儿,沁香园靠近青年教师宿舍,不仅距离学生宿舍远,离教学区也远,所以大多在这儿吃饭的都是些老师教授什么的,东西自然比其他食堂精致点。” “七点多就起床了,到了八点居然还没吃早饭?” 面对程憬的关切,齐映笑而不答。 “以后可得把这坏毛病改掉了,要不,我可就天天带你来吃早饭。” “别!”程憬的话倒是吓着齐映了,忙找理由,“可别,吃个早点还得走上老远的,你是让我饿着肚子消食吗?” 话在理,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人很好接受。程憬也不排斥,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 “对了,早上没什么安排吧?” “嗯。” “那……再带你去个地方。” 齐映点点头,算上报到那天,今天也才第五天,去过的地方最多也就是教学楼和C区了。 出了沁香园,沿着内湖,经过篮球场。 “你知道吗,从我学大提琴开始,我就有一个梦想,我想去央音,想在四合院里拉大提琴,想在央音的音乐厅里演出,可是我没有那个机会了。” 齐映没有想到程憬突然讲起自己的故事。 “考专业的时候,我成绩挺好,满心以为文化课应该是闭着眼睛都能考的进。”程憬顿顿,耸了耸肩,结果很明显,他也是个名落孙山的主儿。 “可是华辰的音乐学院一直备受好评的。” “艺术,是一门听上去很美,却很狭窄的道路。或许华辰的名气还不错,学生也不差,可是比起中央音乐学院,华辰的学生,可能是缺少更大的平台吧。”有点苦涩,但是最后一句话还是被程憬一带而过,伴着笑容,释然了尴尬。 “我还是接受了,无论是随遇而安还是随俗浮沉,你只能选择接受,学会接受,所有的改变都将以接受为基石。” 程憬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和你说这些。或许,因为你看起来亲切又能保守秘密。” 齐映没明白这最后一句,却也不好多问。 。。。 第4章 那年少女情窦开,从此众生是路人 不知道为什么,齐映一时之间还真有种回到读书时候的感觉,没有什么其他人心中的轰轰烈烈,简单得好像现在一样。十年,她没有太大的改变,或许因为化了点妆,或许因为她在人前的稳重和成熟,一直以来就是如此。 “回去吧。” 听见老方说的话,她觉得自己多少已经能猜出程憬想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她在心里反复准备着。可程憬没多说一个字,开口就叫齐映回了。 她转过身,可他已经先一步转身离开了。她在后面慢慢跟着,若有所思,欲言又止,几步路之后,程憬才转过身来。 “我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不过不急,有的是时间,我该问的,你该给交代的,我不会忘,你也逃不过。” 齐映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离开学校的,心思全然不知道怎么评说。程憬莫名其妙的话,不仅和她猜想的相距甚远,更是一句都没听懂。 没回家,齐映留在了杨曦的闺房里,帮她清点礼单,分装喜糖。 “你们叫他回来,也不事先告诉我。”两个人盘着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齐映手上做着事儿,装着不经意的口吻。 “告诉你?他还回的来吗?”杨曦嘟着嘴,哼了声,认识至今14年,她怎么不懂齐映心里想什么。 “对了,有件事儿没有告诉你。”杨曦把手上的东西放下,郑重其事地转过身说。 齐映并不在意,“什么呀,这么严肃。” “你先保证不许生气。” “闹出什么大事了吗?” “没闹出什么大事,就是好像说错话了。” 齐映更是一头雾水,“你能先把事情一次性说清楚吗?” “就是我去纽约订婚纱的时候啦,老方不是走不开托我跑去找学长吗?然后……”杨曦看着齐映面无表情地等着她说完,又着急又不敢不说,只得埋下了头,憋足一口气,“他向我打听你父亲的情况,我想起来我当年做的错事,所以,就把你没考上的事情招了。” 总算说出来了。杨曦自从知道程憬回来一直不敢把自己说错话的事情告诉齐映,最近因为筹备婚礼,齐映又总是出现在她眼前,早就受不了这煎熬了。 没有听到责怪,杨曦侧着抬起头,看了看齐映。还是刚刚的样子,没有表情。 “你要是怪我,就说出来吧,你这样,我更难受的。” 杨曦的语速极快,齐映却听得清楚。她愣着,想到的是下午程憬的话:我该问的,你该给交代的,我不会忘,你也逃不过。 “我知道他下午那话是什么意思了。”知道了,又怎能平静,可杨曦没错,“没事的。反正他都会来了。” 说话的平静并不代表内心真的能完全波澜不惊。她既然知道了他的意思,自然明白,十年的伤疤到了被□□裸揭开的时候了。而她能做的,除了等,便再也没有了。转而再想,才发现程憬的残忍。杀人不过头点地,可他偏故意拖着,故意让她再等待中慢慢受着煎熬。 分开十年,齐映从未一个人回过学校,也没和谁一起回去过。一是没有契机,再有,便是自己也不想。 这一趟回来,勾起的所思所想,自然搅得她彻夜辗转反侧。 齐映开始了新生军训,整整两周时间。程憬还是常出现,只是有了上次吃早餐的经历,程憬再找来,齐映总是拖上杨曦一起,说是有福同享。 国庆过后回到学校,齐映远远地就看见程憬站在她宿舍楼下。 “找我?” 程憬点点头,“迎新音乐会的票,后天晚上7点,在音乐厅。” 齐映接过来一看,5排7号、9号,是好位置,齐映知道是他费了心的。 “我一定去。只是……”程憬给了三张票,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每次出来,都要叫上杨曦吗?”程憬说这话明显是在逗齐映,“要来!我先去排练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齐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上楼。 已经月余,自从那天程憬和她说完自己的故事,其余的便再也没说过,她不知道程憬为什么会对还不算熟悉的自己说了许多。可她似乎又真的懂了自己,她不也一样,不甘心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陷于两难的自己,除了适应这里,然后接受这里。 宿舍里,除了杨曦,就只有简思敏在,其他的都不知跑哪里去了。简思敏在宿舍,这让齐映有些意外。意外的又何止齐映,杨曦也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开学至今,简思敏是宿舍里最不合群的那个,她和她们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而且也左不过是些“好”、“嗯”、“可以”之类的,她们约她吃饭她不去,就连约着一起上课她也不愿一道。不仅如此,就连待在宿舍的时间也少得可怜。早上六点十分,简思敏的闹钟会准时响起,在一阵急促的洗漱声之后,就能听到“咣”的关门声,这便是简思敏出门了。无论有没有课,她保持着早出晚归的生活节奏,除了上课,齐映她们也只是在门禁前一会儿才能见到她匆匆忙忙地回来。 今天这是什么情况,齐映原本想着把票给杨曦,可简思敏就坐在那里,不约她,不好,可也就两张票。 算了,她应该也是不去的。齐映心想,便拿着票走到杨曦和田宁旁边,把票放在桌面上。 “迎新音乐会!程憬学长拿的吧。”杨曦突然喊出来,让齐映很不好意思,她看了看简思敏,她还在做自己的事情,她安心了,就是嘛,原本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 “华辰的音乐厅虽然好,但是真的是太小了。说是迎新,可谁不知道,哪里坐得下全校新生?无非就是各学院的领导、老师,再来几个各学院新生代表。这票来得不容易啊!”本是抱怨的话,但杨曦的话,说来怎么听都觉得舒服得很。 “所以啊,下次要请学长好好吃个饭,谢谢他。”杨曦举着门票,有些兴高采烈,不过也难怪,华辰大学在全国名列前茅的几个专业不过就那屈指可数的几个,偏偏音乐学院得了个好名声。 “齐映,你还有票吗?”简思敏突如其来的打断让她俩诧异不已。 齐映看着自己手里的另一张票,为难了。 怎么办,她不是从不参加这些活动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算了算了,现在纠结怎么回事也没用了,该怎么办?拒绝?还是……可是如果给她,自己呢? 她还是递了出去,毕竟,这是简思敏第一次向她开口,总不好回绝了。 杨曦看着齐映,眼神里都是不解,看着齐映背对着思敏微微摇头,又朝着简思敏瞥了一眼,心里越发讨厌这个不合群的舍友了。 “没事儿,既然都麻烦学长了,不然再麻烦一下咯。”齐映还是一样笑着,和回来的时候一样,虽然她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天,简思敏和往常一样一早出门了。 “你要不要去找学长,再要张票?”早饭的时候,杨曦提起昨晚的事情,关切地问。 现在,躺在床上的她,侧过身,把手枕在头下,回想起那些年的青葱岁月,不禁暗自感叹,“应该那个时候就有感觉了吧。”情窦初开的少女,没有谈过恋爱,突然出现一个这样的男生,原来早已春心萌动,虽然那时的自己全然不知。 。。。 第5章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她并不知道,那个她所以为的那个故意刺激煎熬她的人,此时此刻,正坐在琴房里自己煎熬着自己。她也不知道,他之所以没有问,只单单觉得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并没有可以伤害她的意思。 没有换衣服,甚至也没有换鞋,没有开灯,程憬就这样颔首锁眉地坐在书房里。轻薄的窗帘挡着,透过一丝月光,背影微暗,还能看见他没有剃干净的胡渣,微肿的眼,这样的他没有丝毫当年清雅细致的感觉,倒是多了种沧桑。 他有太多思绪要整理,十年间的,更多的是十年前的。当下的他却什么都不愿再去想,倒是把大提琴搬了出来。 每天练琴是多少年来留下的习惯,几乎从未间断过,所以无论走到哪儿,他都尽量把琴带着。 拧紧弓,取出琴,看见了那张琴下压着的照片。 屋里虽然昏暗,可借着月光还是能看得清。那就是迎新音乐会结束之后照的,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虽然照片上不止他俩。 遇见齐映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可能对一个女生一见钟情,不自觉得想要亲近,想和她说话,想把最好的自己展现在她的面前。 听说迎新音乐会能腾出十几张门票给他们作福利,程憬自己拿了一张,本想去老方那儿再要一张,老方却不干,说是此等约会利器自己自然得留着。害得他好一通找,才在一个研三的学姐手上要来的。 票送出去了,程憬一直等着音乐会开始,却不料第二天结束排练,齐映就跑来找他了。那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 “喂,就是那个吧。”程憬和老方从才从琴楼走了出来,还在走廊,就能看到远处一个来回踱步的白裙少女。随口问道,上下大量着齐映,一身白色连衣裙,腰间扎着黑色的腰带,塑出很优美的线条,半长的头发刚刚好盖过肩膀。“确实清新雅致,像是你会喜欢的那种,还挺高中女生的。” “怎么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等了很久吧?”程憬没理他,只径直走到齐映面前。 “还好,前几节正好有课,只等了一会儿。” “有事?” 被一眼看穿的感觉不太好。“我来是想问一下……”齐映还是没想好要怎么说。 “有什么事儿就大胆说。” “音乐会……”齐映提了口气,“音乐会的票学长还有吗?” 程憬有点犹豫,齐映看到了他脸上划过的一丝为难的神情。 “天哪,两张还不够啊。”方天辰有些意外,又带了些不满的口气,“整个乐团那么多人也不过十来张票的福利,那些本科生都还轮不上呢。老程为了这两张票,求了一圈呢?” “哪儿那么多话。”程憬怨了他一句。 “对不起,我知道,可是……”齐映有点恨自己昨晚自作聪明。 “是弄丢了吗?”没有指责,听起来更有点担心的味道。 齐映只觉得怎么说都不好。说是丢了,两张票丢了一张留了一张,这是什么丢法;说是给人了,又怕程憬多心,或是更伤心。只能摇头,默不作答。 “不然,你来当场工吧。”方天辰看着两人一通尴尬,玩笑地说。 齐映倒是像得了盏明灯,豁然开朗,“可以啊,真的可以吗?” “别闹了,东哥不会让的。再说了她一个女孩子。” 东哥,是同学们用来称呼老师程耀东,只是很少人知道,平时一丝不苟的东哥,还是程憬的叔叔。 “场工要帮忙搬椅子、谱架,你真的可以?”方天辰也被她的一口答应吓到了。 齐映很肯定的有点了头。 “你要是可以就真的可以。”方天辰语气中有种为自己的聪明自豪不已的得意,转脸和程憬说,“真的可以,今天早上东哥还在核对场工,学院里缺人手,不是上课的,就是演出的,加上那几个音乐学的研究生出去交流了,真缺人来着。” 程憬还是觉得不太妥,不置可否。 “你想让她去吗?还有你,想去吗?”看着齐映点头,“对嘛,你现在去找门票已经不可能了,那你还不如让她在后台呢。” “你可以吗?”程憬还是不放心地问齐映。 “真的可以。”齐映没回答呢,方天辰就不耐烦了。 “只要能去,都可以。”齐映很满意,对她而言,这是她的心意,如此最好。 一件白色印有高音符号的t恤,齐映就这样以一身特别的装扮,在一个特别的场地,听了大学以来的第一场音乐会,也是生平第一场。 一曲勃兰登堡协奏曲第三号落幕,这是整场音乐会的最后一曲,谢了幕,出了后台,齐映就站在程憬的面前。 “怎么样?”程憬略显急切。 齐映点着头,一边应着,一边走上前,“巴赫的这首作品最有名,可是巴赫的曲子也都不太好练。” “诶,这位同学,搭把手。”一样穿着白色t恤的一个男生,左右手搬着五六把椅子,递了出来。 “我来我来。”程憬想要上前,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扶着琴呢。 齐映想笑他,又憋了回去,“还是我来吧,这是我该做的。我们首席还是先把琴放好吧。” 音乐厅的后台不算太大,结束了演出后的同学们喜欢各自合影留念。 “大家都出来前面正门拍个照吧。”东哥在后台走了一圈,招呼着大家出去照合影,“都来,你们也来。”他指了指齐映和几个穿着白体恤的人。 程憬拉着齐映,就站在他身边,又整了整西装,“觉得怎么样?” 齐映在周围热闹的环境的,被他这么猛地一问给镇到了,“啊?”然后再看程憬整着领带,扯着衣角,噗嗤乐了。 大家闹哄哄地吵着要喊着“东哥”照合影,这次换齐映猛地冲程憬说了一句:“好老气。” 程憬明显对这个评价不是太满意,撇了撇嘴,齐映却是不急着接着说,顿了顿,“衣服老气,你还不错。” “我们要不要喊点什么?”天辰向来是个会来事儿的。 “要……”周围一同附和之声。 “东哥帅不帅……” “帅……” 正闹腾着,程憬一把,把齐映往自己身边一搂,齐映还来不及反应,闪光灯,于是有了他们俩的第一张合照。 直到后来,一次程憬换琴盒时,齐映把这张照片放了进去,说是宣誓主权,那时他们已然在一起了。这张照片一放便是十多年,即便那一年分手,即使十年来程憬换了不知道多少女友,照片也不从曾拿出来过。 这是后话了。 第一次,架好琴,却下不了弓。 对于程憬,琴解决不了的烦躁,只能交给酒了。 “半夜三更的,你也不回去好好倒时差,偏要把我拽出来喝酒。” 午夜十二点已过,这个城市都要渐渐睡去了,唯一能找到喧嚣的也只有灯红酒绿的地方了。 老方到的时候,程憬已然半酣。撑着头靠在吧台上。知道程憬心里难受,老方并没有耽搁,一路赶来,用的是最快的速度,只怪程憬喝得太凶。 “我……我大老远回来,给你当伴郎,你也不请我喝酒,还要我找你,算什么哥们儿。”他戳着自己的心口,然后把桌上的洋酒一口了闷了。 “行,我陪你。”二话没有,招来酒保,“一打啤酒。” “真没诚意,和我一样。” 拗不过程憬,只能同意。 “怎么可以欺瞒我这么久。” “还不是你自己选的。你知道我老婆以前总缠着我,问你为什么会喜欢齐映,说你有才华,长得好,怎么就没有女朋友,还让齐映捡了个漏了呢?她们怎么知道,你他妈就是有病,才会看上那种会读书、心思深女人,才爱干这种花大脑谈恋爱的事。” “没什么好奇怪的。人,本性总是贱的。”老方的呵斥却比任何一句开导的话听得都舒服。“这男人追求女人,本来就是越具挑战性的,也就越有吸引力。挑女朋友,又不是挑萝卜青菜。” “你这些年在外面,女朋友都能交出个联合国了,居然还能为了个女人买醉。” 一见钟情虽然像柔情春水,拨动他的心房,可好像忘不掉的,更多是心意相通的默契。 “不过也是,齐映身上的气场就专门制你这样的男人,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立刻就能激起你雄性的保护欲,可是你再看她说话做事,又让你觉的,深不可测,还会让你有那么点心理依赖。” 程憬已经不再说话,只闷头喝酒。 “抗不过天命,你就别必怨天尤人了,谁还没错过几个最登对的。” 。。。 第6章 孰是孰非岂能说清 这世上只有两种自由自在的人,一种是还没出生的人,一种是已经死了的人。一个人有感情,就会有欲望,就永远不可能自由自在。被情感牵引,被回忆拉扯,不自觉地、冲动地说了什么、去了哪里,又会做什么,就没了理智。 十年来从没回过的母校,并非是不想念,一朝伤疤被揭,又还有何惧。 隐在绿荫的大门很小,小的和华辰的名气有些不符,石门上“华辰大学”两个字已经经历了近百年的风霜了。一路上,明媚的阳光透过稀松的树叶洒在红砖建筑上,温暖,不刺眼。 第一次走遍校园,她还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在后来她牵挂了多年的那个清俊少年的引领下。 从图书馆回C区的路程有点远,她到也不担心,故意绕点路,从校史纪念堂后面的小路,沿着上上下下的台阶,一路逛来。那条路程憬带她走过,她还记得当时他说,11月的这里会很美。 他没有骗她,11月中的华辰,银杏金黄,秋风一扫,飘飘洒洒,时疏时密,落了一地。华辰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校史纪念堂后的银杏叶,只捡不扫,直到美景散去。四年间,她常走过,偶尔独往,更多是相伴而行。 还是这个习惯,十年来竟真的不曾变过。 齐映故意沿着边儿走,树叶自然而然地堆出一定的高度,一脚踩下去有沙沙的声响,很是清脆悦耳。 “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橘可为奴。”齐映一步步刻意地踩着,嘴里念着易安居士的词,“确实是先声夺人呐。” 那一年,也是这样,也是易安的词: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谁教并蒂连枝摘,醉后明皇倚太真。居士擘开真有意,要吟风味两家新。 自个儿走着,嘴里还絮絮叨叨,骤然发现路旁下来个人,有些被吓到,看清了是谁,尴尬地红了脸。 “你怎么在这儿?” “来找校史馆的李主任。”程憬皱了皱眉头,淡定地回答,“你呢?有几天没见到你了,还好吧。” 有几天时间,齐映刻意躲着程憬,程憬送了点心到宿舍楼下,她偏说不在。齐映的理由嘛,自然是为了避嫌,当然,也只是为了堵住杨曦的嘴。 “还好,还在适应中。”齐映思考了思考。 两人说着,往回C区的路上走。 “过两天是你生日是吧?” “嗯!”是猜的吗?他是怎么知道的,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心底小小的波澜不知觉得流露到脸上,顺着程憬的话,齐映有点不自觉的问:“12号,正好是周五。约了杨曦他们晚上一起去吃饭,学长一起来好了。” “周五晚上我们有课,你们去吧。 齐映有点小失望。 “学生会的工作怎么样,会很辛苦吗?” “不会。” 齐映已经是学生会人资部的一名干事,她要用四年的大学时间做到最好。 就是在前面,朝路的左手边看去,那就是崇礼广场。 那年社团纳新,程憬这个元老级的人物亲自骑着单车载着齐映来的。 面对如今空旷的只有零星几个同学走过的广场,站在原处的齐映似乎都还能感受到那天拥挤的人潮和喧闹的声嚣。 “大学三件事儿:读书、社团、谈恋爱。”程憬带着齐映往广场中间走。 广场周围都撑着一顶顶帐篷,热情招呼着的学长学姐们像极了招揽生意的推销员,而那些询问着的新生们也像是患了选择综合征的购物狂似的,都喜欢又不知选什么。 “社团分两种,一种纯兴趣,另一种就是类似学生会这样的。” “我知道。”齐映很肯定得回答程憬,却没看他,环视了一圈,“那儿!” 齐映直往前走,和那些左挑右选的人很是不同,在听了一通介绍之后,齐映填了张报名表,然后转头和程憬说,“好了,走吧。” “这么快?不要看看其他的吗?” “既然是来找机会锻炼的,兴趣就不是最重要的。”。齐映的眼神很坚定,露出一丝丝自信的微笑。 “目标明确,果断出击,达成目的,good job!”程憬思考了思考齐映的话,点了点头,还是蛮赞同的。 或许是前一天晚上喝了酒的缘故,等程憬睡醒,已经是下午两点。回国三天,第一次睡着,靠的是酒精。而上一次足足睡够四个小时,靠的是阿普唑仑——高效镇定药催眠药。没有安眠药,十年来,这样平稳安静的眠已经很少出现在程憬的夜里。 其实他自己知道,在太多的时候,他是那个自己拒绝入眠的人。梦里,他会不由自主地看见她,而他还是他们的爱情里最卑微的那个人,他甚至连梦里的世界无力改变。 十年间的分分秒秒,无不是起始于她,是爱?是恨?都是从“被分手”开始,他知道因果,也知道现在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喂,杨曦,我是程憬。……对,有事请教。你方便吗?我想见你一面。……不用麻烦,你把你地址发给我好了,我去找你。” 杨曦发来的地址是在新华路上某处写字楼下的咖啡店。 新华路临着江边,是阜城著名的金融街,往来的行人神色匆匆,急促的步伐给人强烈的紧迫感。 这里的咖啡店,翻台率也很高。穿着职业装的白领来来往往的,常在工作的间隙来捎上一杯咖啡,少有程憬这样坐着等人的。 桌上一杯简单的曼特宁,温热着,这种苏门答腊咖啡是齐映最爱的味道。 程憬本是不喝咖啡的,家中原没有这个习惯,他也就没有这个爱好。直到齐映完全走进他的生活。 “我下去买杯咖啡,你也要吗?” “好。” “喝什么?” “和你一样吧。” 那是程憬第一次喝到曼特宁,焦糖般的香味和厚实的浓醇,还有逃避不了的苦,充斥了他整个味蕾。 齐映极爱咖啡,顺带着程憬也有了习惯,习惯一旦养成,是不容易改掉的,就像他这么多年还是习惯喜欢她。 白领太多,以至于杨曦的出现根本没有引起程憬的注意。 “学长!”杨曦打了个招呼,点了杯咖啡,正对着程憬坐下来。 “打扰你工作了。”程憬略显抱歉。 杨曦摇摇头,“你和小映,你们私下见过,该问的,学长都问了吗?” “还没,有些事,想先问问你。”程憬极力掩饰着着急,却早在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就露馅了。 “这么着急,想要问我什么?” “杨曦,我知道你和齐映一直要好,她的事你知道,有些话她不会和我说的,不一定会和你说。” 杨曦喝着咖啡,看见程憬紧张得戳着桌面。 “说?说什么?”事情过去太久,她只记得见过齐映哭,见过她侧夜未眠;作为闺蜜,想要安慰,想询问,却不知从何而起。 “既然没考上,她为什么不再试一年,这一点,我一直很奇怪?” “学长没有印象了吗?”杨曦笑得有些尴尬,“她拼命读书,以至于后来托福刷分都在110以上,我们都以为,时隔一年,她一定会成功,会去找你。可是学长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程憬不会忘记,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干什么——那是他交出一个模联女友团的开始,而这个消息,是他故意告诉老方的,他当时希望的,正是这个消息被齐映知道。 “她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收到的offer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齐映心里清楚,做错事的人不是学长,是她。是她第一年不够努力,才会和纽约大失之交臂;是她怕自己第二年还考不上,所以分手的时候说了重话。” 。。。 第7章 就在你身后 见过杨曦,程憬第一反应是去找齐映,杨曦却不肯说出她家甚至是工作的地址。为了自己说错话的事,齐映虽没责怪,却提了个要求:“不留电话,不给地址”。程憬无策,只能回家,一路上回想着杨曦的一句话:“她说,纽约不要我,他又不能辜负音乐。只有我来负他。不怪他,是我先负了她的。” 回到家,转身上楼,转角自己的大幅海报还在,好多年了,竟没有丝毫褪色,还有右下角那句自己亲手签上的一句:唯音乐不可辜负。 字迹并不明显,并不是因为时间,是他当年故意共黑色的马克笔写在藏蓝的海报上,齐映还嘲笑过他,说是不知写给谁看的,他回的也好,“并不要太多人知道。” 他的心思她知道,他原本以为,只要她知道就好,可到底最不该知道的那个人就是她。 有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程憬虽坐在楼梯上,看不见门口的动静,可声音清晰就顿时吸引他的注意。然后是开门声,接着就听见了女子高跟鞋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对不起,又来打扰你了。” 这声音,是齐映,真的是她。程憬靠在墙边,不敢再伸出头,正好可以看见齐映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正喃喃自语。 “谢谢你几年时间一直陪着我,你知道吗,我好像真的是很依赖你。过去这么多年,这个毛病依然改不掉,即使你不在,也总像是当年陪着我一样。” 程憬靠着墙,认真地听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齐映在自言自语的,是他从来没听过的。 “你会恨我吗?” 会。他在心里默默作答。可我更恨自己。 “我知道你会恨我,尤其是曦曦告诉你,我那个好多年没出现过的父亲根本就没来找我。也不要紧,都十年了,你应该早就习惯了。你应该会再遇到一个,一个对你好的人,然后……我就真的彻彻底底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不,哪有那么容易,习惯了的,哪有那么容易改掉。 “原谅我,就算是我自私好了,你在外面也要好好的。” 疲倦侵扰着齐映,语气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对不起,我好像真的有点后悔了。即使你不肯原谅我也没关系了,我很大度的,因为至少你还记得我。我也该走了,该把这间屋子还给你了。”自嘲地两声笑声带了点弱弱的哭腔,“我真的,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够努力,才没能和你一起走的。” 他原以为,她的最后一句会说,她真的真的还爱他,那样他就可以忘记这十年加诸在自己的痛哭,忘记恨自己。 可比忘记更重要的是真相,她的最后一句,让他似乎看见了所有的答案。 “为什么不告诉我?” 齐映闻声站起,转身看见了坐在楼梯上的程憬,看他坐着,靠着墙,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虽然有不悦之色,却也不好发作。 “对不起,我是来拿东西的,有一些以前的东西还没带走。” 对于程憬的问题,她像是没听见一般;对于为什么会来,也是丝毫不想解释的样子。 可她越是不说,他开始越想知道。 “回答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处境告诉我,我就这么让你觉得不可信赖吗,还有,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已经道过歉了,而且我说了,我来拿我的东西,拿了我就走。” 如果说,刚刚的程憬还能按捺着情绪,坐着把问题问完,现在的他,竟是从台阶上弹起来一般,站在了正准备上楼的齐映面前。 “如果该拿,十年前你要分手的时候为什么不拿。” 他拦着她,逼迫着让她回答。 齐映也不回避,鼓起千般勇气。“分手的事我道过歉了,闯进你家的事,我也道过歉了。如果那天你在学校要的就是这个答案,我现在就给你。” “你还想糊弄到什么时候,你不觉得自己该为刚才说的每一句话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不把自己没考上的事情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和我商量?为什么要一个人做决断?”他一手指着齐映刚坐的位置,证明他听到了她的每一句话。 “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在根本不知道他在的情况下说的话,他听到的,多解释反倒越描越黑,她能做的,只能暗自希望他没听清或是没记住。 “好,你不解释,我来解释。”他往前走,只把她逼下了台阶。“你说我这几年一直陪着你,所以,租着房子的人——是你?”他探寻着问,却看到了齐映故意躲开的眼神,他对了。“你说‘不够努力’你说‘纽约不要你’,是因为你没有考上。” 看着齐映还是撇过头,看着别处,程憬不知道该恨自己,还是恨她——恨她不相信自己,恨自己不相信她。 齐映本还能强忍,毕竟这么多年,毕竟她也已经三十好几多,毕竟早已不是看个小说电影就能哭得一塌糊涂的年纪。可今天的心,再怎么设防,都毫无用处了。 “是,曦曦把事情也都告诉你了,你说的都没错,这样可以吗?东西我不拿了,你是扔掉是烧掉,听凭处置。” 见齐映要走,程憬一把拽过她,再一次拦住了去路。 “你就这么习惯闯进我的世界,然后凭你开心,说走就走?” “我说了,我很抱歉!” “抱歉?抱歉什么,抱歉我到了美国才知道原来自己早被女朋友甩了,还是抱歉,你隐瞒着我,租了我的房子。”程憬一把抓住齐映的手臂。 齐映的无言以对好像给了程憬充足的时间把憋屈了多年的邪火全发了出来。 她已经不再试图挣脱被他抓得死死的那只手,他却放下了。 “为什么不把实话告诉我?”语气已经不再强硬,“我问完了,现在来回答你的问题。” 齐映正想马上离开是非之地,程憬的话却意外的让她不禁停下,不敢回头,就这样背对着他,听他说。 “我恨你,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恨你瞒着我,恨你一个女人却想把所有责任都扛上身。” 齐映不再往前走,他开始渐渐平静,走向她:“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为什么当初那么轻易就相信你的鬼话,恨我为什么要交一打女朋友。” 齐映不想听,却没有退路。 “可惜,再没再遇到一个,下雨的时候往我包里放伞,天冷的时候,提醒我加件衣服,那个人,再没有谁,能让我再有想把从前的事一吐为快的安全感。” 是她想听的,又是她做梦都没想过会听到的。咬着牙关,只得调整着呼吸让自己。没一点点准备,竟说不清是喜是悲。 这些话,足够齐映满足,“动过的心,做错的事,以前的岁月,都过去了,回不去的事,我不会再想,你也不用再想了。” 。。。 第8章 别后相思空一水,回首重来已三生 齐映的落荒而逃,在程憬意料之外,却完全在情理之中。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对齐映来说太难以接受,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天色已暗,程憬就在刚站着的地方坐下,家里的沙发好像格外容易让他一坐到天明。看着对面的长沙发,好像就是不久前,他坐着,让齐映把头枕在自己大腿上,然后天高海阔一番畅谈,他说他家,她说她爹娘,说到她困了,就在他的安抚下睡着了。 那年冬天好像来得迟了点,至少对于阜城来说是迟到了,明明已经一月份了,温度还保持着十几二十度左右。 自从程憬给自己安了这个舒适的小窝之后,齐映就很少回学校了。开学就要是大三下学期,齐映对未来,有她自己的想法。 “琴行最近怎么样?” 程憬翻着手里的琴谱,也没抬头,甚至连眼神都没离开:“还不错啊。” “别打马虎眼,到底怎么样?” “收益很不错。” 这样的对话,在程憬和方天辰开琴行以来的半年里重复过很多次。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们所谓的奋斗,有些不过是利用父母的东西,摆弄出所谓属于自己的事业。天辰也不是个例外,琴行的门面是方家的,至于买琴的钱,老方喜欢说那是向他爹借的。齐映和程憬虽然对这样的说法有些许不屑,但在这样遍地都是“创业者”的环境里,没有家庭的支持,又有几个二十来岁、刚刚从象牙塔走出来的人可以创业成功的。 程憬6月份就要毕业了,那段时间,齐映好像话特多,有一点絮叨。 “那以后呢,以后要做什么吗?”收拾好晚餐过后的狼藉,洗了手,卸了围裙,齐映一头栽进程憬怀里,他笑着怪她差点把谱子弄坏,却又舍不得,只凭她舒服。 “不就是现在这样吗,嗯,再多就是再开两家店,还能怎么样,难道你还想我能成为‘著名大提琴家’啊!”自己说着说着都觉得有莫名的喜感 齐映却刷地一下坐了起来,正眼看他:“为什么不行?” “你认真的啊?”看着齐映齐映微微点头,程憬只觉得更好笑,“你以为那么简单吗?” “我们再去读书好不好,去美国?去茱莉亚、去柯蒂斯?” “你还知道不少嘛。” “这叫耳濡目染。” “别闹了,你知道这些独立专业学院对专业要求有多高吗。” “那就去辛辛那提,综合大学,会不会好考一点?”一副商量的口气说得程憬苦笑不得,倒也不怪齐映,音乐专业里的那些事情,她哪里清楚,“还有耶鲁,纽约大,对,纽约大好,有名气,环境也好。” “越说越夸张了,那些综合学校是要考GRE,你知道吗?” 齐映点了点头。 “知道?专业要考,GRE要考,托福要考,专业、英语一个都不能差。” 齐映没有说话,还是就只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认识的程憬,没有什么是他不可能做不到的,除非他不做。” 被人恭维成这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齐映又重新躺了回去:“我就不信,华辰最好的大提琴毕业生想考一个美国的音乐学院会考不上。还有啊,那些GRE还有托福什么的语言关可难不倒你。你高考的时候英语考得那么好,六级那么高的分,直接申请考的专八,专八不都一次考下来了吗?” 程憬看着齐映,像是占着理,听起来把程憬之前所有的问题一口气全答完了。 “你呀你呀。”程憬捏了捏齐映的鼻子,“还不是为了陪你考六级才去考的专八,和这个比,那都是小巫见大巫。” “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齐映透出商量的口气接着说,“要是真的没考上,你再回去和老方一块混不就好了。” “我想想吧。”程憬算是用暂时的妥协了一场将要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对话。 那天的记忆好像尤其清楚,毕竟齐映开始还能装作好像漫不经心,但是问题设置得又那样明显。程憬自己心里明白,其实当齐映那句“怎么不可能”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的底气也早就没了。 大概也就两三天左右吧,程憬记得很清楚,是他主动去找的她。 “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我有个条件。” 齐映做出准备认真倾听的样子。 “我们一起!” “你疯了吧,我又不像你,条件那么好。” “怎么不可能?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这是你自己说的,就当是我去美国的唯一条件。” 这次换齐映妥协了。 程憬反复回响着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时隔多年,记忆中的一些地方开始变得模糊,但大体的轮廓还在:就此各自忙碌,思念虽长,信念更坚。 坐在那儿的他,有点懊恼,还有点埋怨,比起之前更多心疼,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并非简简单单的爱恨分明,可以一刀切成两半。 落荒而逃的齐映,只身融于夜色之中,茫然不知所往。 作为房东,他竟住进了自己早已租了近十年的房子里;老方也可恶,自己从他那儿租下房子前说得清楚,她不愿意程憬知道这一切。 知道程憬回来,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拿回当年没舍得从那家里拿走的东西。生活过,总是会留下痕迹,衣柜里留着几件齐映的换洗衣物,程憬的书房还有她的书,甚至桌上、床头,还摆着自己的照片,十年来,她从没想过要拿走。 太过心急,以至于细节都不在意,用这样的方式见面,说了那许多不该说的话,其中尴尬,惶恐,竟还有一丝胆寒,难以言明。 齐映是挂着泪回到家的。不敢惊动母亲,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屋,关上门,靠着床沿坐在了地上,任凭泪水纵横。 母亲齐文过来敲门。女儿回来,做母亲的怎么会不知,只是本不愿打扰,又听屋内有微弱的啜泣声,不忍又上前敲门询问。 “你这是怎么了,为了什么能哭成这样?” 齐映只摇头,然后努力把脸上的泪擦拭掉。 “读书的时候你从不为学业哭;工作以后,也没见你为事业哭成这样?能和妈妈说吗?”在齐映的生命里,母亲很少如此恳切地和自己说话。 她记得,她才读小学的时候,父母总是吵闹不休,她总是盼望着,有一天,父母能够不吵了;等她盼望的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她才发现,父亲也不见了,而且,从此都没有出现过。 不仅父亲再没陪伴在她身边,即使是母亲,也变得形同虚设。 母亲一生好强,不论是对待工作还是婚姻。 后来的三年,她被母亲丢进了一家口碑很不错的私立中学,开始了寄宿生活。母亲从没有太多过问过功课,偶尔问起,也不过是临近放假的时候问问期末考的情况,齐映也没多说什么,只一句“还行”,母亲也就不再追问了。 中考之后,齐映上了离家不远的一所重点中学,也重新住回了家里。她原本以为,母女俩被距离拉开的关系也会因为她搬回家而慢慢得到修补。可这次,却变成母亲开始早出晚归,既没有多过问她的功课,也没有太多顾过她的生活,只有每月按时出现的生活费。 人总是容易变的习惯。 母亲给的零用钱很多,至少比她能用的多了不少。她学会了自己去市场买菜、自己做饭,学会了照顾生病的自己。 其实,习惯了,一切也不过就是如此。 可是有几个人喜欢习惯这样的生活。 程憬去美国的第三年,齐映考了北京的一所知名大学攻读研究生,三年后毕业,便留在了北京,工作、晋升,再没回过家,直至接到母亲送医急救的消息。 多年没见的母女,再见之时竟是在医院的病房。母亲的病并没有大碍,常年高压的工作,留下了甲状腺机能亢进的职业病,用上药,这病说到底。更重要的还是调节心情。 或许是因为生病,或许是因为多年不见,在那之后,母亲开始有点不同——比如,像这样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话,关切她生活的点滴。 齐映看着母亲,“妈,你和爸爸,你爱过他吗?” “看来,是为感情哭成这样的,是吗?” 她哭着糊涂,作为母亲,齐文看着心疼,一把搂着她:“傻孩子,你终究是女孩,再要强也免不了要在感情上摔跤。” 。。。 第9章 谁的人生不惊澜 齐映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什么原因在一起,又因为什么原因分开,是什么让他们变成这样,是什么让母亲可以对自己置之不理这么多年。 母亲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女儿开口询问的,是她多年来深感最隐晦的事。 “问吧,你想问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离婚?是爸爸出轨吗?” 母亲摇了摇头,“我和你父亲,没有人对不起这段婚姻。开始一段婚姻会有很多很多原因,可是结束一段婚姻的往往输在‘合适’两个字上。” 母亲说的时候并不看她,齐映听着,并不插话。 “他是个极其骄傲的人。那时候,他刚刚辞去铁饭碗,下海经商,也小有成绩,算是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吧。我那时候还是供销社的一个员工,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才认识你父亲的。那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他,用我们那是的话说,他很派头,也很潇洒。” 母亲的眼里还有温暖,那是爱慕的神色,骗不了人。 “他呢?他爱你吗?” 母亲点了点头,“认识你父亲之后,他时常请我去西餐厅喝咖啡、吃西点。你知道,那时候,这些东西都少见的很。我们还时长会谈论对时局的看法,渐渐就有了感情。后来,也是在他的建议下,我也从供销社辞了职,和他一样,下海经商。” “你们是很快就结婚了吗?” “对,我们很快就结婚了。两个人都还算是有不错的收入,家里境况也好,也很快有了你。” 说到齐映,母亲才转头来看着她,伸手想握她的手。 齐映并没有拒绝,她才知道,她所不知道的父母,曾经也这般美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从我记事起,你们总是吵架呢?你们不是很相爱吗?” “相爱与吵架,是没有矛盾的。” 尽管听不懂,她也没有追问,因为母亲也并不停下,看来今晚她是做好了一吐为快的准备了,齐映心想。 “我都不记得我们从什么问题开始吵起的了,大概是从希望我能去帮他,被我拒绝开始的吧。刚开始好像还是为些工作的事,家外面的事,吵着吵着就连家里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吵,再后来你也知道,我们几乎天天吵,事事吵。感情就是这样,能经历风霜雨打,却挨不过每天喋喋不休的争吵。” “小映,无论是感情还是婚姻,你要记得,不乱有多轰轰烈烈,两个人合适才最重要。”齐文看着齐映,看见她脸上道道泪痕,看着她已经有些哭得红肿的双眼,“性格要合适,其他的,好比家庭出生,经济条件那都还只是形成性格的因素罢了。” “你和父亲,你们怎么不合适了。” “我们——”齐映看着母亲叹了叹气,“或许是都太强势了,都想控制对方,或许也是都太自我了,都没学会退让。夫妻,那是两个齿轮,需要的是以磨损自己为代价达到百分百咬合。我和你父亲,没有谁愿意磨损了自己去成全对方。” “你们的爱,都太自私了。” 齐文没想到,女儿的一句话说得□□裸,却深刻到骨髓里。“你恋爱了,而且,听得出来,在你的爱情里,你会是和我一样的人。” 齐映暂时还不想提起自己的事,她还有话没问完。 “那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也不来看我?你们离婚,为什么都不要我。” 齐映问的,或许才是齐文这么多年自知最为理亏的。 “究竟是为什么?我是不是他女儿。” 齐文对于她的话深感不安,赶忙解释:“当然!” “那他为什么从来就没再回来看过我?他根本就不爱我,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当然也爱你。”齐文不知从何解释起,“离婚的时候,我和你父亲都争过你的抚养权,后来因为你还小,我的经济能力也不必你父亲差,法院就把你判给我了。我们那时候,离婚是很少有的事,我把你拽在身边,心里是暗暗下了赌,赌你父亲会回来求我复婚。” “可他没有回来,是不是?” “回来过,可惜是回来办签证去美国的。我一气之下,就把你的姓给改了,让你跟了我姓。” “后来呢?” “他去了美国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我自己跑去找过,也托人找过,就都没找到了。” 齐映可以感觉到,母亲已经说不下去了,鼻腔音渐重。 “妈,我不问了,你也别想了。过去的,就都过去吧,我们都不要再去想了。” 齐映把母亲去搂过母亲,除了在医院里那个生着病的母亲,这是她所见过,母亲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她真的从来没有把那个强势的母亲与一个爱情和婚姻中的弱者联系在一起。 “好,不说了,不说了——在书桌中间的抽屉里,有我的日记,你还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看吧。” 深夜寂寥,齐映看着安睡的母亲,看着她说的那个抽屉,慢慢起身,坐到了书桌前。 除了,上面的两本,其余几乎都是已经上了年纪的,胶皮封面,纸张已经开始泛黄发硬,纸上的字迹是旧钢笔水留下的。时间竟是从母亲还没有认识父亲开始,如果说,她听到的是母亲说的故事,那么她看到的,是母亲全部真实的情感。 从他们相爱开始,日记里的母亲竟成了每天渴望见到恋人的小女生。不可否认,爱,就是这么真实,同时又是这么荒诞。争吵,怀疑,离婚,爱与恨的交织,点点滴滴也被写了进去,母亲是如何一步步和父亲分开,从苦苦挣扎到完全,一直到与父亲完全失去联系之后的悔恨。 齐映甚至看到了,母亲多年对自己不管不顾的表象背后,惶恐不安的心境。 “小映回来了,她长得太像他了。怎么能,怎么可以。她不是应该在学校的吗?才周二,她怎么会回来。为什么,孩子,你为什么要那么像你的父亲,你知道我也有多恨他吗?你像他,连说话也像。” 日记开头的时间竟已然是十五六年前了,“妈妈,我已经读高中了,就在家附近,当然要回家的。”齐映转身看着沉睡着的母亲,心里不免心疼,她心中原本那个不所不能、无所畏惧的母亲竟然是是因为怕她而选择远离她。 厚厚的几本日记,没写工作,写的全是父亲与自己。 齐映在里面看见了这样的一句话: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有些人,有些事,不论过去多久,依旧都会深藏我心底,不会被时间抹去。 天边开始露出点点鱼肚白,齐映收好日记,撩开窗帘,带上母亲里屋的门。齐映心里还想母亲,原来自己不仅和父亲像,和母亲也是这么相像。程憬何尝不是离开多年,她何尝不是。 。。。 第10章 我们并不合适 坐在老旧的LOFT里,被熙熙攘攘的人和靠墙的角落里孤身一人的齐映显得些许格格不入。杨曦来约自己是齐映早就料想到的,那天之后,她有很多问题想要当面问问杨曦,杨曦也自然。 “齐映!” 齐映正喝着咖啡想着程憬那天说的话出神,杨曦就这样骤然出现在面前。 “大中午的,怎么突然想起约我出来喝咖啡。” “什么是突然想起来,我可是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你呢,是你自己说这也没空那也没空的,放我鸽子。” “谁知道你们夫妻俩又在盘算着怎么设计我呢。”齐映没有生气的语气。 “我们设计你?从机场开始,哪一次我不是帮你的,可怜我一边忙着婚礼,一边还要替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劳心劳神。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好……那今天这杯咖啡我请,算是给你赔罪。” “赔罪就免了吧,你倒是说说看,后来你俩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啊。” 齐映摇了摇头,她不知道那天后来的事情要怎么说,还是算了吧。 “不说就算了。可是我看这次程憬回来,倒是认真想和你和好的。你不知道,上次他把老方从家里拖出去喝酒,两个人可是喝到酒吧都打烊了才走的,听老方说,程憬一整个晚上都在念叨你的事而呢。这回儿不是你敷衍两句就能让人家知难而退的。我说你,成天到底再犹豫什么,每次一遇到感情的事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曦曦,过去的事情我是真的...我就想就这样过去,就算了,不要再提了。” “人家可不是这么想的。”杨曦看着低头说话的齐映,果断的一句话就戳到了关键。 “我们现在差的太远。”齐映双眼注视着杨曦,“就对面,那可是阜城最大的剧院,程憬只回来月余,可就在那外面,就挂着他的演出海报。” 杨曦并不接话,只觉得无法作答。 “是啊,他顶着‘留美大提琴家’的名号回来的。现在的他,站的太高。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望尘莫及’了。” “齐映,有没搞错啊你,你这哪里是谈恋爱找老公的节奏,再说这男人比女人高几个台阶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你没看现在那些小说电视剧什么的,不都是霸道总裁爱上小萝莉的吗?”杨曦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激动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再说,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像学长那么好的人了,就你好死不死还不懂得珍惜。” “我……”齐映语塞,有种自知理亏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无措,“你可不可以不激动啊,旁人看了还以为是你失恋了呢?” 齐映把杨曦面前的咖啡杯微微举高,让她喝口咖啡平静平静,杨曦却接过咖啡原封不动地又放下了,“别转移话题。” 齐映心里是感谢杨曦关心的。 “不过你也不差,要说那种霸道总裁和小萝莉的爱情故事确实也不是很适合你和学长啦,因为我们齐映根本就不是萝莉那一款的,而是个活脱脱的女汉子。” “夸我还是损我呢!” “绝对是夸你。要我说,当初你放弃在大帝都发展地风生水起的事业回到阜城,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可你如果现在还选择在一个闻所未闻的传媒公司,做一个小编辑那才是大错特错。你要是真觉得和学长之间的距离太遥远,这样,有个人很想见你一面,和你谈谈挖墙脚的事儿” 杨曦所说挖墙脚的事情并没有下文,她也没在意,只当是玩笑。 杨曦的婚期越来越近,琐碎的小事也越来越多。家虽然不大,可也要布置。出嫁为人妇,该置办的,该带走的,该留下的,一样都出不得错。齐映最近也时常一下班便来帮忙杨曦小心谨慎的打点。 “齐映,你明天再陪我去看看他们吧。”杨曦手里忙着,谈论起来的是她的父母。 “好。” 没有多问一句,齐映只管答应她。从她认识杨曦,知道了她的事,也让她知道了自己的父母之后,他们间就有了这样的默契。 齐映还记得,大一那年的清明,她陪着杨曦去为父母扫墓的那个梅雨天。不过两个少女,撑着伞,相互扶持着,站在烧冥纸的火炉旁,暗暗垂泪。当年,杨曦祭的是自己的父母,齐映祭的——是自己的父爱母爱。 自己因为父母分开再没享过父爱,可偏偏杨曦的父母相爱相伴多年,却双双殒命于高速路上。虽然也留了财产给她这个独女,但毕竟就此成了孤儿。 如今,杨曦要嫁,也算了却了父母的心愿,终需告知一声。 从陵园下来,杨曦开着车,齐映坐在副驾驶座上。杨曦在后视镜上悬挂着一枚戒指,那是前些年,杨曦托人用父母骨灰制成的。明明拜的是杨曦的父母,她看起来倒还没有齐映伤心。 “从我第一次陪你来拜你父母,就有一种感觉,你好像只把对他们的思念留在了山上。” “当然会想咯。他们是一起走的,如果有平行的空间,他们彼此作伴不会孤独。如果没有,离开的时候也能少一点惧怕。他们不放心的是我,只要我好,我相信这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平日里,就数你最没心没肺,可反倒是你,情商最高。” 如果杳无音讯,还不如……齐映不敢往下想,她羞愧于自己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倒是第一次给我这么高的评价哟,却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杨曦感慨了句,“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吗?” 齐映点了点头,“如果我早点愿意和她说说话,试着了解她,或许她就不会这样大病一场。” “又不怪你。再说,这场病修复了你们这么多年来的关系,说不定,对阿姨而言,比起身体的病,憋在心里的事情才更折磨。”杨曦转头安抚着看着她,伸手去安抚齐映。 “我妈的心病,一半是我,一半……”一时竟语塞,转头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行道树,“是我父亲。” 封闭的车里,低吟的CD,和齐映低声的最后一句话。杨曦一时间竟也无言以对,似乎所有安抚的话依然到了嘴边,随时可以回应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来。 这些天,程憬都没有可以来打扰齐映,于齐映而言,她又难得恢复了平静的生活,心里却越发的不平静。 。。。 第11章 正面交锋 按习俗,杨曦的宴席是要晚上办的。早上,夫家要来接亲的,杨曦已经没什么亲近的亲属了,杨曦前一夜特意邀了齐映来陪她说话。 床边的衣架上挂着的是杨曦在美国定制的婚纱,桌上排着整齐的是准婆婆谢华准备的首饰,宣示着这屋里主人即将到来的喜事。两个姐妹并排坐在床沿。一个感叹闺蜜终嫁好人家,一个讽刺对方沉吟不决。嬉笑怒骂,不知东方之既白。 老方和杨曦的婚礼也多少够得上奢华两个字了。方家涉足地产,算得上豪门大户,杨曦的这位婆婆更是传媒业数得上号儿的人物了。 齐映第一次见,却已然可以感觉她对杨曦的疼爱。一个女孩嫁做人妇,杨曦甚至说不清楚在有多少紧张,多少激动,多少的不知所措,而此时此刻,在休息室里陪伴她的除了齐映,竟是婆婆——谢华。本以为该是个指点江山的高贵夫人,搂着这个已经无父无母的儿媳,竟让齐映有一丝错觉:她反倒像是杨曦的娘家妈。 婚宴到底不过如此,再过奢华也只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仅无聊,还折腾着新人精疲力尽,这才常需要喊来伴郎伴娘做挡箭牌,好容易等宴会结束,杨曦早就累瘫到一旁了。谢华也不忍曦曦辛苦,只叫上老方带着程憬、齐映两人去谢客。 迎来送往,握手道别也并不轻松,加着齐映极地的伴娘裙和踩了一晚上高跟鞋的脚,一不小心踩到裙摆,差点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估计喝多了吧。”齐映拿自己打趣,“加上站得太久,脚疼。”齐映摇了摇头,张望了四周,一切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老方,我看今晚也都忙得差不多了,我怕是要先走了。” “也好。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说着便小跑进人群,齐映看着他走到杨曦面前,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然后便走回来。 程憬就在自己对面站着。一整天,手边事情忙碌不停,虽然也偶然间感到别扭,到好歹也总在人群之中,还没有太尴尬。此刻宾客已尽散,两人也就这般对面站着。齐映并不看他,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地方。 老方却走了过来,“今晚实在把那丫头累坏了,她说她就不送你了,叫老程送你回去吧。” “不太方便吧,我出去打个车就可以回去了,不必麻烦。”说毕点头示意,然后转身就走了。齐映很客气,算是给程憬留足了面子。 程憬还是追上来了,就像那天在家楼梯那样——抓住她的手臂,然后转身挡在她面前,只是这次他下手轻了很多。 “齐映!”程憬还是出现在她面前,在她还没走出两步的时候拦住了她。 “真的很抱歉,我要走了。” “我送你。” “我已经说了,不需要的。”语气很柔和,话却说的很坚定。 “这离市区太远,太难打到车了。” 程憬的步步紧逼让齐映难以招架,“学长怕是忘记了酒后不开车了吧。” “不会。”程憬看着老方,“他今天特意给我备的,都是不含酒精的。” 算了,齐映是彻底没招了。她算是看出来了,现在去找杨曦肯定是没一点用,作为闺蜜,她怎么可能会因为累了,就不出亲自出来送自己的。当她听到老方的话儿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他俩又给她摆了一道。只在心里暗自埋怨,“早该猜到你俩把酒店定在这么远的地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也好,两个人,至少不用在一群不相干的外人面前勉强着、装着、笑着。 程憬的车缓缓开出了度假中心的酒店。 “其实我挺不喜欢这样的婚礼,东西虽然好,可是填不饱胃,再华丽精致也没用,还是以前校门外面那家小面店,最好!”程憬主动提及过去,齐映明显不想搭话,装作没听见地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机。 一路上竟也就这样,齐映也不搭话,就让程憬一个人这么说着。 “到了。” “谢谢。这是你家的钥匙。”说着齐映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熟练地找到一把不太起眼的,解了下来,“没经过你同意就租了你房子是我不好,现在钥匙还给你,我们就算两清了。你也不用老是在我面前提及以前的事儿。” 话音毕,齐映正准备下车,却听“啪”一声,程憬把车落了锁。 “程憬你干嘛?” “看来我刚刚在车上说的话,你真的都没有在听。” “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谁没有年轻过,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点破事儿,不能果腹也不取暖,就不要再惦记着了。” 齐映原等着程憬怎样回应她,怎知,他竟然一轰油门,将车又开走。齐映彻底被激怒了,带着上了贼船的无奈,“程憬,你放我下车,你到底去哪里啊。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好不好。放我下车好不好。” 这回,倒是换程憬一句话不说,任齐映在车上惊慌失措,不知如何自处。 车停下,程憬先下了车去给齐映开门。“下车。”一路上无言的程憬,近乎以命令的口吻说着这两个字。 这是他的家。 “带我来这里干嘛?” “你不是想断了过去还要断得彻彻底底吗?那好,我带你去把过去断干净。你敢吗?” 是啊,把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断干净不正是她想要的吗?齐映一路跟着程憬身后,却始终不敢离得太近,即便进了电梯,她也一样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角。 齐映看着程憬开了锁,推开门,看着他进了房间,她站在门口,有些许犹豫。 “怎么,到了门口反而不敢进来了。是担心我图谋不轨呢,还是根本没有胆量进来?” 是啊,既然来了害怕什么,就算再难,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一次来个痛快。“要我怎么做?”齐映把手上的包放在一旁的桌面上,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程憬点了点头,从一旁拖出三个行李箱,一一打开。“既然你要和我算清楚,那这些东西,今天就把他们都处理掉吧。”说着从中其中一个行李箱里掏出一个小铁皮盒,“打开看看。” 齐映接来打开,书本大的铁盒里是满满的信,每一封都写着“齐映收”的字样。她不禁抬头看他,“怎么还把这个留到现在?” “舍不得扔。”程憬淡淡地说着,低着头,在其他行李箱里翻找着。 “还有这个。”说着便把一条暗灰色的围巾丢到齐映怀里。 “程憬……” “是你要断干净的不是吗?十年前……”程憬深吸了口气,“我不知道要怎么样,你才能回头,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想和我断干净,那就断吧。” 齐映没有说话,抱着满是历史的铁盒和那个自己亲手织给程憬的围巾,却不知如何下手,茫然地低头看着。 “愣什么,如果这段感情对你而言成了阻碍,那这些东西也就没有必要留着了。该撕的撕掉,该烧的烧掉,或者绞掉也可以。”程憬指了指齐映怀里的围巾,那条他围了十多年的围巾,跟着他扛过了美帝零下的温度,经历过霜寒,雨雪,可他说的,却漫不经心地好像与自己无关。 “你不是要分手,你是来羞辱我的。”齐映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羞辱?齐映,十年前,是谁放弃我们的感情的,是我吗?”程憬放下手中的东西,“对,是我。是我傻,才会相信你要分手。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回来找你找不到,我是什么感觉。我被父母抛弃过一次,爱上你,再被你抛弃一次!” 他蹲下来,正视着齐映,“十年以后,我知道你的理由,可是你有想过我是什么感觉吗?十年,整整十年,即便我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我还会怨你恨你时候,我居然还是会放不下你。那几天晚上,我居然可以就这样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整整一夜坐在这里,居然只是在想你。” “程憬,够了……真的,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可以吗?十年前,就算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该什么都不解释就说分手,是我,都是我。” 热流渺茫了双眼,齐映使出浑身力气不让它溃败决堤。 “不,我现在不怨你了。”程憬松开握着齐映手腕的手,转身把散落的信一封封放进铁皮盒里,“我只恨我自己,我在家听到你说的那些话,我以为,我还可以回到你身边,结果现在你说你要和我断干净。那好啊,如果今天,你可以亲手了结了把这些东西,我就相信,你真的可以彻底了结我们之间的感情。” 。。。 第12章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夜已深,房里还亮着灯,齐映蹲着,身上的礼服没有换,脚上的高跟鞋也没有脱。程憬站在窗边,面对夜幕下的整个城市,却不知怎么面对背后的这个女子。 “为什么要逼我。” “那你呢?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你根本放不下。” “谁没有初恋,不是每段初恋都会有结果的。这十年,我确实被痛苦折磨地死去活来,可是我认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无力反驳,她用尽了所有力气:“我从没有想过你还会回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再来招惹我,我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为什么还要把我丢在回忆里反复折磨。” 她说着,试图站起来,完全没注意已经踩到裙沿,一倾,摔在地上。 身体的疼,却没有一丝掩盖心的痛:“承认有用吗?承认了,就可以回去吗?可以当做这十年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就可以当做我没有伤害过你,没有伤害过我自己吗?承认了可以挽回吗?” 程憬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把齐映的高跟鞋脱下。然后在她身旁席地而坐,把她的头搂在自己怀里,就像曾经的他们一样。 “是,即便承认了也改变不了过去的事情,可是我们还可以有好几个十年。”他抚着齐映的头发,试图平复她的心情。 “我承认我还会想你,难免还会惦记着你,我会担心、会牵挂,可是那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那天听到的,——所有的话,都只不过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齐映还在挣扎着,程憬不动声色,只用他力量控制着她,不让她再逃走。 “回不去的,十年时间早就磨光了一切,什么都回不去了。我求你,就放我一个人生活去吧,该沉沦该堕落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胡说什么。” “我们之间,即便还有爱,那爱的已经不是彼此了。”齐映试着从程憬怀里挣脱出来,却反倒被搂的更紧了,“你爱的是你心里的那个齐映,是那个让你想怨怨不得、想恨恨不得的感觉。而我,我习惯的是有一个人可以去爱的感觉。” 程憬用手牢牢把齐映锁在自己怀中,她只好侧过脸去,避开他的眼神。 程憬把她从怀里松开,却不敢放手,就那样将齐映的双手牢牢撰在手中,“你听着,我爱的就是你,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感觉。” “十年了,这段感情对我们来说就像是鸡肋,我们舍不得丢掉,舍不得放手,生怕对不起过去的时光和付出的感情。可是我们的爱已经有了结局,过后还是什么,繁华落尽,就像曾经开得火艳的木棉,终究还是会在分别的季节落尽,没有例外。” 齐映说着说着有点出神,这一刻,她面对着实实在在的爱人,说的是她最担心的实话。十年时光虚度,即便她还爱着他,那他呢?她没有把握他的爱还像以前那么纯粹。 “你在害怕什么?怕我是因为习惯了怨恨你的感觉,怕我只是回来找十年前的记忆,怕我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习惯。还是你在介意,我为了忘记你交的所谓女朋友?” 他还是能一眼看出她的恐慌,他手中他冰冷的双手,微微颤抖的双唇,她所没有反应到的自己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却全看在程憬眼里,一丝一毫都足够出卖了她的心绪。 “你也可以当做我是习惯了,习惯去爱你,去想你,可是你也别忘了,我用了十年,见过各种各样女人,就是没有戒掉这个习惯。我不觉得我的爱情是鸡肋,时间能沉淀下来的爱情不可能只是徒有虚名。”说完,抱起齐映把她放在沙发椅上,揉着她穿了整整一天高跟鞋而变得有点发红的脚后跟。 齐映装得一塌糊涂。每一次,在他面前,她还是撑不住藏不住,暴露无遗。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你才会选择什么都不说。你从前就爱穿高跟鞋,即便磨出水泡,磨到脚都红还要穿。以后在我身边,就不用穿高跟鞋了。有我在,不用伪装着自己很强势,装着自己很果决的样子。” “程憬……或许冥冥之中,我们就不该……不该开始。”齐映低着头说的很小声。 “你的身高再踩个高跟鞋站在我旁边,知道我会很有压力吗?” “程憬你有听我说话吗?”淡淡地说,淡淡地看着程憬,她没有办法大声,没有理由更没有底气。 “没有什么冥冥之中该不该开始这种话。我不是因为孤单才去随随便便开始一段感情的,所以,我不会放开你。” “是,我们曾经是相爱的。可是,……其实那天,你去美国的那天,我就在机场看着你登机的……我没有勇气,没有办法,我说不出口,我不敢告诉你我没有考上,我不敢告诉你其实我一开始就做好了考不上的准备,一早就做好了离开你的准备。” 齐映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在埋怨自己,在痛苦的记忆深处徘徊,撕扯。 程憬没说什么,只是放下她的脚,为她递来拖鞋。 “我知道你在害怕,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能挨得过时间和距离,更担心我会放弃被录取的机会。可是齐映,你不该瞒着我,至少我们还是可以好好商量。” 齐映抬头看他,他继续说,“是,现在看来,你的想法是对的。如果不是你推着我迈出那一步,我的大提琴可能只是个教书匠的工具。可是你不能完全不给人余地,不给我们喘息的机会,不给我选择的权利。” “过去的,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即便曾经懊悔,我也觉得值得,我们都不知道,当初如果我说了实话,现在又会是怎样。” “刚到美国的时候我也做梦过,莫名地总觉得你会在什么特定的日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告诉我,一切都是在逗我。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你没有来,而我,不敢睡觉,害怕做梦,怕梦见你,然后不可控的还是想要去亲近你。” 他们想在各说各话,却都明白对方话里深意。 程憬摇着头,现在想来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曾经的自己也做过如此好笑的事情,“不管那些演出有多盛大,为了谁,在我心里,都是为了你。齐映,谢谢你。” 没由头的感谢只有齐映知道是为了什么。他在谢她当年看似不起眼的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向了更大的舞台,更广阔的世界,更让人羡慕的成功。 “你不该谢我的,这十年,你所有刺骨的伤痛都是我带去的。所有的成绩是你自己办到的,如果有什么是你要感谢的,就谢谢老天所赐的寂寞。” 她看着他,以为他还会回答,可相视无语,只猛地一下吻了她。她坐着,他站着,框着她,理智的挣扎,冲动的顺从,她再不反抗。 。。。 第13章 有点好消息 这次,没有安眠药,没有酒精,他睡得很好。冬日的暖阳很久没有这样普照他的世界了。 或许是前一天喝了酒的缘故,齐映睡得很沉。望着身旁这个人,程憬想得很出神。当年的她,从不肯在他家过夜,或回家或回学校,十年过去,终究是不一样的,心境、选择都会不一样,但是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直看我干吗?” 程憬噗嗤就乐了 ,“我都差点忘了,你要是古灵精怪起来可一点都不输杨曦。”他捏她的脸,“说,什么时候醒的。” “早就醒了,六七点吧。” 舒展这筋骨,齐映从床上坐起来。“赖床还真难受,而且还是一动不动的赖着。你说你是不是上了年纪啊,这么懒。日上三竿了才醒。” 程憬不答,只转身坐她面前:“昨晚说的事儿考虑的怎么样了?” “还没。”齐映翻身下床,去衣橱里寻了件程憬的衬衫,一寻既得,不禁又有些尴尬。 “还没你都敢从了我。十年不见,我们家齐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放。” 齐映懒得理他,自然也害羞,便下了楼。 两厢打情骂俏自不用再细说。程憬回家多时,冰箱还是空的,早餐便也不在家吃,路边找了家生煎铺子也就打发了。只是齐映身上还是昨晚那件礼服,不时引得路人惊异的目光。 程憬送齐映回家,齐文都还没出门。对于女儿彻夜未归,齐文并没有起疑,也没过问,只觉得女儿神情比起之前轻快不少。 “这么早就回来了?” 齐映点头,换去身上的礼服,换了身衣服准备上班。“本该昨晚回来的,只是闹得太晚,酒店又远,只能在那里休息了。早上还得上班,就回来换衣服。” “我知道,你不是之前就和我说过,可能这两天晚上都没法回来的吗?” “那您……”或许是生疏的时间太长,一时间,敬语居然都还时常改不过来,“那你昨晚有吃好睡好吗?” “都好!我早已经大好了,不用你多操心。” 齐文站在窗口看齐映下楼,接着上了个程憬的车。为人母的,对于儿女情感,怎么能没点洞若观火的本领,可表面还得做出个“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的样子。 “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搬家?”程憬不禁好奇。 齐映住的地方几乎隐于整个阜城的高楼之下。多少年前,这里也曾经是响当当的富人区,住的都是一批批通过不同方式发家致富的成功人士。如今这些人也一批批搬走,原本的老业主除了齐家,也有没几户了。 “妈妈不愿搬。她想着如果有一天我爸还会回来,她搬走了,爸爸不知道去哪里找我们。” 这话不是齐映猜的,是在齐文的日记本里写得清楚的。 “对了,我刚刚好像在窗口看到伯母了。怎么样,伯母这些年还好吗?” 被母亲看见自己被一个男人送回家,又在楼下等自己,会不会多想。齐映心里究竟惶恐,却看到程憬等她回答的眼神,才回过神:“之前病了一场,现在都好了。” “你父亲呢?有消息吗?” 齐映没想过父亲是去了美国,如果当年可以早点知道这些,说不定她还是会和程憬一起,共赴大洋彼岸。“没有。而且前些天才知道,他是在美国没的音讯。” 程憬显然也很惊讶。“伯母说的?” 齐映失望地点着头。 “小映,我可能很快要回美国。我这两天原本想把美国的事情做个了结再回来,现在……”程憬原想说,她是不是和自己一起回去,说不定会有消息。 “不用,你不用这样,纽约那边该忙什么忙什么,不要刻意结束它。”话虽这样说,可打从齐映看见程憬买车的时候就知道,他在美国的事业要结束了。 这半个月来,为了杨曦的婚事,齐映可没少请假。这天回来,却在自己座位上看见一封信。 “淼淼,这是哪里来的啊。” 田淼是坐在齐映正对面的同事。说起来,田淼还是齐映的学妹,也来自华辰。只是比齐映晚了四届,两人也没在学校打过照面,可几乎是和齐映一起步入社会的,如今在这个小编辑室里,竟还能压过齐映半个头去。 “应该是收发室放的吧,我没细看。”田淼倒还是很尊敬这位学姐的。 信封是公司专用,左下角有个“Neo”的logo。 是Neo,阜城最大,也是现在全国最有影响力的全媒体集团,背后的财主是华东响当当的广告公司——谢华的风朗广告。 联想到之前曦曦对自己说的话,看到信件内容之前,齐映已然能猜到□□分了。果不其然,Neo来挖角了。 齐映不吱声,也并没有按信上所给地址去拜会过任何人,一看完行就立刻折了起来,不敢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她还特意放进包里,带了回去。 程憬打来电话,定了齐映周末半天时间。 “我们去哪?”齐映在电话里问。程憬也不说,可齐映照样在约定好的时间,换上衣服,画好妆容,在家等着他来。 程憬看到华辰的小门,齐映笑了,“怎么又回来了?” “上一次回来,那经历太差,所以回来改改观感。”程憬下车,去给齐映开车门。 “没想到,这样一所大学居然成就了你这么个世界级的大提琴家。” “还‘世界级’,太讽刺我了吧,不过就是在美国留了几年学。走吧,回去看看。” 两个人肩并肩走着,程憬去牵她的手,齐映也便由他,就像他们第一次牵手散步一样。 “先去哪里?” “我们去琴楼好不好。”齐映虽然知道,无论她说去哪儿,他都会答应,可她还是用这种商量的口吻,顺从地就像原本那个初恋的少女一样。 “还记得第一次来是什么样子的吗?”程憬是她,她就坦诚。 读书的时候,齐映得空常带上书坐在演练厅里观众席的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听着他们排练。 一次,两人从演练厅出来,齐映看着正对面的琴楼,说还没进去过。 音乐学院的琴楼可不是个容易进的地方,不比演练厅,琴楼里不仅有价格不菲的二十几架钢琴,还有零零散散不少乐器,不少还是学生私人的。所以这琴楼的门口特意安上了最先进的门禁系统,只有音乐学院的在校学生和在职教师刷个人有效证件才能进。在那时,这可是相当先进的了,路过的同学常投以羡慕的目光。 齐映刚说完自己想要一看究竟的心愿,程憬思考片刻,让齐映站在原处等着,自己转身便上了楼,不出一会儿,便带着一张学生卡回来了。 “这个你拿着,一会儿呢,你用这张卡在门禁系统上刷一下,推杆就可以过了。”说完把手里的学生卡递给了齐映。 齐映拿来看了看,学生卡上有张女孩儿的照片,很显然,她,就是这张卡的主人。“门卫室的阿姨不看的吗?” “阿姨应该还没认熟。放心,没事儿的,只要你不看他,大胆自然的进去。” “你朋友吗?”齐映看着那个卡上的女孩顺口一问。 “不是。”程憬摇了摇头,“刚刚在楼道里跟我打招呼来着,我就问了问,她就借给我了。” “不认识就借给你了?挺漂亮的嘛!”齐映举起学生卡把照片对着程憬,用一种波澜不惊的口吻说着略带醋意的话。 “我也这么觉得,你们都有个特点……”程憬想了想,他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却也并不着急,“都挺漂亮的。” 不动声色,程憬却略占上风。 “走吧,跟着我没事儿的。”程憬一把抓起齐映的手腕,往琴楼大门走去。 “不是说看不出来吗,那就没有必要跟着你了。”齐映想要扳回一城,挣脱开程憬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先于他,光明正大混进了琴楼。 。。。 第14章 往事时常要提 程憬站在琴楼前,“还进去吗?” “这次,你怕是要弄两张校卡来了。”她故意逗他,回答他“还记得吗”的问题。 “这回还真的……”程憬原想说,这次估计是真的没法进去,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先在齐映耳畔说了句,“不定还真的能进去。” 齐映正想笑他,却听他喊:“东哥!” 竟然是东哥。 “不像话,他们叫我‘东哥’还说得过去,你也跟着喊,也太没大没小了。” 程耀东嘴上骂着,手上却拍打着他的手臂,露出心疼的样子。 “东哥好。”齐映也在旁边插科打诨。 “简直大的不学好带坏小的,你看看,都把这丫头给我带坏了。” “您还觉得她好啊,你可不知道,我唯一一次迟到还是为了这家伙儿呢。” 看着程憬如今拉一手好琴,又有了名气,东哥脸上尽露安慰之色。“这些年不都在美国吗?怎么想着回来啦。”说着示意了下他俩牵着的手,“都多少年了,该结婚了吧。” 东哥一句话,竟然两个人一起不好意思了起来。东哥不愧是老江湖,做教授这么多年,在学校不知见了多少情侣,分分合合,毕竟都年轻,到底都写在脸上。 “没有,程憬回来只是为了老方的婚礼。” “方天辰的。” 见东哥一时记不起来,程憬便开口解释。 “记起来了,这家伙儿,结婚居然敢不请我这个导师,看我下次见了他不收拾他。” “您啊,就是太凶了,他们才都怕您呢?” “怕我,你看这小子像是怕我的样子吗?你以后啊,可得帮我把他看好了,别让他再给我这么犯浑。” 齐映点头,看着东哥会意一笑,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懊悔。 “您也别拿她取乐了。”程憬说着,想靠到东哥耳边说句悄悄话,却被东哥拦了下来,“不能好好说话?” “您能带我们进趟琴楼吗?”见东哥神色不变丝毫,赶忙自己打圆场,“齐映想去看看,都还没去过呢。” 不想东哥竟也就答应了。 “还真是没有原则有没有。”别了东哥,程憬在背后总爱向着小映讽刺他。 出了琴楼,程憬便不说一句把齐映往C区宿舍带,直走到C2楼下。他不说话,齐映却懂。 那该是大一那年齐映生日那天,整宿舍的人都去校门外聚餐。喝了点酒,回来的路上一路上晃晃悠悠地走着。杨曦真的是疯了,不仅点了一桌子菜,居然还喝起了酒。就一顿晚饭,从不到六点吃到了九点多。 “杨曦,你怎么那么能吃啊。”齐映喝了酒,脸微红,一手搭在杨曦的肩上,“看准了我请客,还要喝酒。我晚上还要帮学生会里的学长做报告呢。”带了点点撒娇的口吻。 “这不就回了吗。再说了,我们还要送你生日礼物呢。” 一个晚上只见着他们吃,哪有礼物的影子啊。“在哪呢在哪呢,礼物快出来啊。” 宿舍区前的路上,黄色的路灯,印着三个人的影子,说说笑笑地就到了C区宿舍楼下。 晚上九点半,有一通下课的铃声。 “齐映,你快看那儿。”杨曦突然间兴奋地叫。 “看什么啊,飞碟啊?别闹了,回去还做事儿呢。” “那边,C-2楼,就那边。”同宿舍的田宁淡淡地指了指。 铃声一落,只见六层楼高的C-2宿舍,宿舍的灯光透出窗户,在一侧缓缓出现了一个心形。 “这是干嘛呢?”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的原因,齐映明显有些反应迟钝。 “齐映!” 只见程憬从C-2楼下走了过来,一身蓝色的长袖衬衫搭配同色系的蓝白条纹领带,单手背后,昏暗的路灯下透着一点点忧郁的气质。 “学长?”齐映忙打理了打理披散着的头发,提了提精神,“不是上课呢吗?你怎么在这呢。” “我来送你生日礼物,至于缺的课能不能补上,要你来决定。” 齐映怀疑自己酒喝多了,有点逻辑混乱,这都是什么节奏。 想着曾经,程憬拽着齐映的手更紧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因为能见你一面你而开心,因为看到你的消沉而低落,因为看见你自信和骄傲而满足,我总是让自己出现在你身边,我想让你觉得需要我,依赖我,甚至麻烦来袭,你会希望有我的存在。” 程憬说得很缓慢,像极了大提琴的声音,那是一种低沉和稳重,明明不慌不忙,却又一字一字地打在心口上。 “可,每当你喊‘学长’的时候,就好像在提醒我:程憬,你过头了,人家只当你是学长罢了。我喜欢你,想堂堂正正在你身边、保护你,而不是违心地去解释,说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程憬说完了,齐映脸上晕满了桃红,说不清究竟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听了程憬的一番话。 “我可以是很多人的学长,却不想只做你的学长。”还没等齐映反映过来,程憬背后一束红玫瑰托至她面前。 “我是骄傲的人,我知道;我也知道,他们都说,在一段感情里,先爱上的那个人注定是输的。如果是这样,我输得彻彻底底,可是我输得心甘情愿。” 果真是懵了,齐映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晚上酒喝多了,或者是,自己在做梦? 眼前的13朵红玫瑰就这样简单却娇艳地开在她眼前,一曲臂弯便能拥入怀中。 不,不是做梦。C-2墙上的爱心还亮着,杨曦和田宁还在两三步开外站着看热闹呢。 齐映好想马上答应,转念一想,女生嘛是不是要矜持一点,“其实,我……” 程憬从不缺少追崇的女生,从音乐系开始,几乎遍及了整个C区,这一点,在那次迎新音乐会之后,齐映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个个追着程憬要合照。 别人也都不排队啊,也不会怪我插队吧。齐映心理盘算着。 周围围观的人开始渐渐多了起来,都怪方天辰带了一帮男生在宿舍楼上大喊:程憬要告白啦!各位学姐学妹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13朵玫瑰,不是代表友谊长存的吗?”齐映看着程憬,淡定的外表下,嘴唇微抿,咧出一个温暖的笑,却掩饰心理的紧张,她看着他的反映,揣度着他的心情,试探着问。 他笑了,“你见过朋友之间送玫瑰的吗?” 她也觉得有点不合时宜。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看的是他俩的热闹,却与他俩无关。 “大学四年,我缺了一堂很重要的课,所以一直赖着华辰没有走。齐映,‘恋爱’这堂课,不要让我就这样当掉。” 程憬看着低着头的齐映,看不到眼神,读不出她是什么心情,眼见气氛渐渐尴尬,他听见齐映轻轻的回应了一句。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什么? 倒不是程憬晃神了,只能怪周边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群叽叽喳喳地吵闹不停。 “我没听清。”他听到了,却有点不敢相信,心提到了嗓子眼。要知道,他程大才子可是从没有失败过,至少在华辰是还没有出现过。眼下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若是成功了,这人群便是他幸福的见证,若是失败了……“你能再……” “你从来都那么说话吗?” 昔日温情就在眼前,即便是再有城府的人,藏得住悲伤、落寞,却再难藏得住幸福。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齐映向前进了一小步,靠着程憬的耳边低语。 “你答应了?真的答应了?”程憬反复确认。 “你不是缺了堂恋爱课吗,这么重要的必修课,缺了怎么行,程老师,我的这堂恋爱课还是你来教吧。” 话已至此,程憬一激动竟然忘形至一把抱起齐映。 被抱起的齐映低下头,倚着程憬头边,“你究竟找了多少人帮忙,连我舍友都被你‘策反’了。” “现在,整个C-2都是我的人了。” 齐映有点难以相信,示意程憬把她放下来,“整个C-2?” C-2宿舍上被程憬和天辰找来帮忙的一帮男生,纷纷探出头,欢呼着,雀跃着,鼓掌着。毕竟程憬可是整栋宿舍里最受欢迎、也最具话题的男生了。今天,他终于“允许”自己脱单了。 “不然你觉得,怎么会这么巧,这么多宿舍的灯,开关配合,正正好变成一个心形的。”程憬比划着C-2的外墙,有些自豪地说。 “所以,你刚刚来的时候说的,生日礼物?是不是……?”齐映说地有点害羞,是的,她很幸运,在大学校园里开始了自己的初恋。 “怎么样?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满意吗?”程憬一把搂住齐映的腰,往自己身边靠了靠,动作敏捷,手法温柔。 齐映点了点头,程憬明明还是就那样咧嘴微笑,可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紧张,相反,眼神里带了一丝小小的得意。 “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白色。”说着把手里的花束微举高了点,她可不想让他太得意。 程憬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面颊,“我会记得,都会记得的。” 齐映知道虽然有点老套,但是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只有如此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和决定相守的心意。 “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齐映才听,娇嗔地变了脸,“是要怎样,这都不知道,你还有没有童年啊,都没看过《还珠格格》吗?” “想想还真的有点烂俗。” 不知怎的,才说完就绷不住了,相视而笑,说不清笑的是什么,却源出本心。 “对了,你该回了吧” 齐映骤然提及回美国的事,却再没有激进之感,只显得淡然平顺。 程憬点头,“正想和你说,那边来催,大概后天就得回了。”程憬拽着她的手,坐在宿舍楼下的公园椅,看着眼前的当下的那些恋人,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 第15章 新工作的着落 程憬飞去纽约,虽有心联系,却挨不过时差,每天能说上几句话已是不易。 编辑室里,工作倒还不重,只是耳边常有风言风语飘过,虽没怎么上心,却也略起疑心。私下问了田淼,她也只说听闻有猎头来挖角,具体细节也没人能说清。齐映略有惊慌,却也不便言说,只当说的不是自己。 杨曦倒是结束了蜜月,回到阜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联系齐映。 “你们和好了?”杨曦很直接。 “你们家老方是不是在程璟身上安了个监听器,怎么你什么都知道?”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你都写脸上了。”杨曦在齐映脸上一通比划,自己先笑得合不拢嘴,“看在我是你们媒婆的份上,红包什么的就省掉了啊!” 齐映不理她,管她呢! “对了,你怎么还没去Neo?” “你回来不应该先对蜜月之旅评头论足一下吗?” “你又岔开话题。我那天还特意提前和你说了句,结果你可倒好,那边等了这么多天也不见你过去。” “你还说,我这现在已经是流言四起了。” “他们知道你要跳槽啦。”杨曦虽然觉得齐映不像是做事情这么不小心的人,可也难免担心。 “那倒还没有,只是说有猎头来。” “那你呢?真没考虑过?” 齐映心里还有顾虑,主要还是担心杨曦,毕竟富贵之门,心思细敏城府之深,又岂是她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女孩能懂的。 杨曦见她似有顾忌的样子,便提议现在家中一聚,两人若有机会畅谈一番,而后再怎么选择就都随她。齐映觉得这个办法不好,便爽快答应直接去Neo。 齐映想跳槽的心思并非一天两天,只是这件事情我可以瞒着并没让除了她妈妈和杨曦之外任何人知道。齐映收到的第六份用人单位的橄榄枝来自Neos——一家新锐,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家网站却不简单,它背后的财主正是赫赫有名的广告公司风朗广告,而风朗的董事长就是谢华。 对于猎头来找齐映,她的第一反应是,杨曦觉得在程憬的事情上有愧于她,所以帮齐映向她婆婆透了透口风,希望给个合适的职位给她?不过,齐映自己很快否认了这个假设——谢华虽然非常喜欢杨曦,是那种真当杨曦这个没有娘家的女孩儿当自己孩子的喜欢,可也不代表着谢华会因此改变她对待工作的态度,毕竟,连她的亲儿子也没在事业上沾到她的光。更何况,就杨曦现在被老方影响了的脾气,想让她觉得有愧于自己,简直就像痴人说梦。看来,真的是齐映名气大增,还是实力大涨? 可不论哪一种,齐映都打算先去看看,毕竟早在帝都得时候就听闻Neos的大名。 接待齐映的是人事副总监康楷,人送外号KK,对,他见到齐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齐映回答了他几个问题,显然,他很清楚齐映过去的工作情况,介绍了Neos现在运营的几个品牌栏目,以及准备让齐映负责的栏目。 “座谈?” “是‘做·谈’,做事情的‘做’。” “栏目侧重?” “软性题材,所有艺术类、文化类都包含在内,不涉及政治经济社会名声,是你习惯的题材。” KK说着,索性把运营策划拿了份给齐映,“接的时候要想清楚,你接了,可就代表答应了。” “这是什么道理。” “Neos还没上线的节目,策划自然不能提前曝光。” 齐映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毕竟,工作算是顺利衔接,没有当年第一次跳槽时候的跃升,自然也没有当时那样的压力,这对于现在想要和妈妈多一点相处的齐映来说,是一个家庭事业兼顾的选择。 “好。”齐映很爽快的答应,并且很希望能立刻入职。 KK送齐映出他的办公室,并且打算带她先去办公区转一转,熟悉一下大楼布局,电梯门开,正巧看见谢华。 “谢董好。”齐映跟着KK,很上道。 “怎么样,Neos给你提供的工作还满意吗?” “谢董量才使用,我也正好一展所才,希望双赢吧。” 谢华点头点得很开心,齐映才发现原来,这个掌管着风朗广告的女强人原来不仅仅只是在儿子的婚礼上会笑,私下也很平易健谈。 “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栏目部总监,我相信你们会沟通得很好,工作之余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可以找梅瑞,她是我们风朗和Neos的百事通。” 谢华说的梅瑞就站在她的身边,看KK的眼神就能大致猜出,梅瑞是谢华的特别助理。 电梯到27层,齐映和KK先到栏目部,便出来了,心里想着谢华嘴里的栏目部总监有一点好奇。不过事情很快证明,对他,齐映不但没有好奇的必要,甚至,有一种尴尬的熟悉。 在帝都的时候,陆粲是曾经被齐映抓来充当治疗型男朋友的追求者,曾经的也是日后的齐映的直接领导。 “呐,给你招的新干将。认识一下。” 陆粲已经伸手,“Eva,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你们认识?”KK诧异不已。 “我回来之前,他就是我领导。” 齐映先解释,是希望能跳过他是她前男友的这层身份。都说分手见人品,事实证明,陆粲的人品确是没得挑剔,他很自然地接受齐映的解释,补充说,“谢董说要招人的时候我还担心来着,现在看来,一定可以合作愉快的。” KK走后,齐映自然要问陆粲的情况,毕竟齐映离职的时候,他还稳坐编辑部总编的高位。 “因为Neos的薪水高啊,再说了我虽然不死缠烂打,但是也不轻易言败。” 齐映知道他言外之意,所以转移了话题,“栏目策划我看过了,你有什么计划。” 陆粲不围追堵截,之前的话题就此不提,“渠道和播放平台我们已经做过前期调试了,下一周,最迟再下周二之前,我们要给这档节目拍预告,你的第一期节目20天后正式上线。”陆粲说起工作,和齐映一样,脑子里容不下其他内容,他待齐映参观了制作区和采编区,说,“这次的方式有一点新,我们打算把‘做·谈’做成互动直播模式的对话节目,你的嘉宾身后会有观众的实时问题,而问题优劣和提问技巧就需要你来把控了。” “我要出镜?” 陆粲双手一摊,“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我是来做栏目总监和制片的。你们没说我要出镜做主持。” “EVA,提问是个技术活,并不是谁都能做好的。你的节目,自然只能是你。” 好吧!这意味着齐映要从幕后走到台前了,而新工作的困难和挑战看起来丝毫没有减少。 。。。 第16章 见过母上大人 自从在Neo开始上班,杨曦常来找齐映吃午餐。齐映并不让杨曦过来,只让她在约好的店里等着。。避嫌的根本目的还是保护自己。 “你这周末会有时间吗?” “怎么了,逛街啊?” “不是。这个给你。”说着,杨曦从包里拿出一张请柬,“周末,我和老方办了一个小party,你也来。” “这么正式,还小party。”齐映打开看了看,烫着银的湛蓝色请柬里正式地写着她的名字,“我不觉得我适合参加这种豪门聚会吧。”齐映有点自嘲地笑。 “你在酸我吗?不过就是老方的公司,还有我和你们家程璟。我现在呢去帮老方,你们家程璟呢也是老方刚刚签下来的,这样他结束和美国经纪公司的合约,你就不担心他回来没下家了啊。” “等等,你这信息量太大了。老方什么公司啊,还有,怎么又有程憬的事?” “公司是我公公的手笔,算是彻底把原本那家琴行改良了,现在叫‘方兴’。程憬的那部分嘛,他今天就会回来,你等他自己向你解释吧。” 齐映虽还想再问下去,听杨曦说他今晚便回也就不再追问了。 “问了半天,就是不问我,你都没听见我刚刚是说‘我和你们家程憬’的吗?你这信息提炼能力会不会太好了,只听见程憬,我呢我呢,还有我。” “你都工作十年了,还这么妄自菲薄。” “你来不来嘛?” 杨曦撒起娇来还真的是让齐映难以招架,完全一副小猫上身的感觉。 “好了好了,我输给你啦。” 听齐映答应,杨曦马上恢复正常。 “我说你也是够了,现在撒娇都能收放自如了。”齐映满口嫌弃。 程憬回来,出现在齐映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刚下飞机的他,脸上还写着满满的疲倦,老方车上还驮着他满满当当的行李。齐映想怪他,他却一步把她搂了过去,只在耳边说“唯你,不可负”。原来的所有脾气,竟真的可以淡了。 方兴做的是经纪公司,签的都是演奏者,办的都是室内乐和交响乐,有谢氏的传媒背景,和方家多年经营地产积攒的人脉钱脉。程憬的加入,或许前景并不差。 说是小聚会,照样还是高朋满座。齐映受邀,自然是和程憬相伴出席。程憬也不客气,逢人介绍必称齐映是自己女友,便自当和老方杨曦一般引得在场一片赞许之声。 成功与否自然看成绩说话。用程憬打头阵的“方兴”在华东区都受到极大关注,也不知是程憬的名气还是谢氏的功力,又恰逢年关,销售宣传都顺利得出奇,口碑上座率也都很客观。 齐映见程憬回国之后事业也一切均好,便也不再提美国的事情。 齐映自己也忙,忙着拍宣传,忙着准备采访对象,忙得和团队里的所有人建立紧密的工作联系,忙着上第一期节目、 齐映总说,这段时间像是又回到了读书的时候,各忙各的,见面的时候聊聊彼此的工作,好玩的事儿,委屈的事儿,然后逛逛街吃吃饭。原本,恋爱就是件单纯的事。 只是,被齐映捂得严严的恋情,被齐文点破。 要说起来,这件事到底还是程憬自己不小心。本也就是个普通约会的早上,车停小区楼下,人就站在一旁,就和买菜回来的齐文擦肩而过。齐文本是见过程憬的。之前在窗口扫过一眼还只留了个大概的印象,真正让她印象深刻的还多亏了前段时间挂满阜城的大幅海报。 “别在这等了,上楼来吧。才开春,外面冷。” 齐文莫名的相邀到让程憬不知所措。去吧,又怕齐映还没和母亲说清;不去,又怕拂了长辈的心意。权衡再三,到底还是上去了。 母亲把程憬迎进房里,“你坐,我给你倒茶。” 程憬正想客气两句。 “不用了,妈妈。”齐映从房间出来,在屋里换衣服的她并没听清楚齐文说了什么,只以为母亲要给自己倒茶。却看到程憬跟着母亲背后,一时诧异竟一点都不输那天程憬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你怎么上来啦。” 齐映疑惑得看着母亲。 “男朋友都开了多少场演奏会了,你想瞒也得先估摸一下能不能瞒得住吧。” “你怎么知道开演奏会的就是我男朋友啊?” “我是不想知道,只是这春寒料峭的,你总叫人家在外面等你。除了男朋友,还能有谁啊。再说,即便是普通朋友,妈妈请人家上来喝杯热茶,也没错吧。” 母亲冲了滚滚绿茶出来,端一杯递给了程憬,“是你自己不打自招。全写脸上啦。” 母亲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技术之高、探试之准有怎是她能比的。 齐映只好默认,一边转身去厨房切水果的,“冰箱里有包好的水饺,我刚刚还烤了面包,午睡起来你可以当点心吃。你要吃好,不可以饿着,晚上,我回来陪您吃饭。” “我知道了,这些我自己来就可以的,你快去吧。晚上我下厨,你们就一起回来吃吧。” 晚饭过后,程憬约坐了个把小时才走。齐文有意相留,听程憬说起和齐映的个中渊源以及美国经历、所见所闻。 母亲见过程憬,晚上靠在床沿,只问了齐映一句话:“他适合你吗?” “母亲不是见过了吗,聊了许久,反倒问起我来了。” 齐映也躲上了床,倚着母亲。 “我看他性格倒是挺好,看他言谈举止也不错。他说你们之前是因为一些误会分开的,真都解释清楚了?” 齐映点了点头,“算是吧,都解开了。” “那我只问一句,分开的这十年,你们彼此还了解吗?他这十年,和你这十年。” “最近偶尔会提及一些。” 她的故事简单,说起来也不过考研读书,实习工作,要说做过唯一和程憬有关的事,不在乎也就是租了当年的爱巢。可对于程憬,她知之甚少,耳畔常有程憬那句“交了一打女朋友”。母亲问起,齐映不禁心虚,心里却像是被母亲的话激起的千般波澜。对感情的不放心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从小到大被这氛围渲染,即使母亲已然说开了尘封往事,这浸入骨髓的又那是那么容易受影响的。 心里是想探查,可毕竟说这话问这事还要好的契机,便也只有等着,等个适合的时候。 。。。 第17章 简思敏的回归 阜城开始下春天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反倒是比冬天更冷了。 杨曦这天还没到中午就来联系齐映了,自从杨曦去了方兴,她俩就很少一起吃午饭了。这天突然早来,还是一早,齐映虽也奇怪,到底小事,也没上心。 齐映没想过这顿午餐的起因竟是因为一位故友,一位她以为已经淡出她生活的故友。 “我今天看到一个人,觉得要告诉你,才把你叫来的。” “谁啊?” “简思敏!” 齐映大惊失色,“你是说,思敏?” 一时无语,齐映想起还在华辰的时候。 原本也就是借了张音乐票的交情,不,准确的说,就是伸手要了张票的交情,也就没有什么。简思敏还是一如既往的早出晚归,除了上课准时应卯罢了,平日里也说不上几句话。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齐映偶尔在演练厅附近会见到简思敏,初来没起什么心思。直到一日去找程憬去了迟了,远远地看见简思敏站在那儿,和程憬低声细语着什么。齐映并没有着急上前,也只是远远看着,见思敏走远,这才上前。口中虽是一句不吐,眼神早已不一样了。 “她是你舍友吧。”看透的缘由全然不是自身功力。 “她是这么介绍的?她来,说了……” “她问我,是不是可以教她学琴。” “学琴?”对于这个舍友,齐映所知能有多少。“大提琴?” “钢琴。她说以前她学过电子琴的,也都学完了,如今找我想学钢琴不知道可不可以。” 原是如此,刚刚自己竟会以为思敏对程憬有点什么,还有点难为情。 “你答应了?” “没,这不还没问过你吗?” 齐映没什么理由不答应,便应允了。可思敏却来得实在太勤了,近乎隔天便来,有时齐映在,为免尴尬也只好呆在书房中不太出来。 久而久之,就连齐映都觉得自己倒像是成了客人似的,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选择不开口。 “方兴”开在了近郊的文化创意园,距离Neo还是远了不少。 杨曦早在园区门口等着,齐映车还没到就已经可以看见她在门口焦急地踱步。 “怎么才来?”杨曦上了齐映的车,没多说什么,就引着齐映将车开进园区。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特别多问题,你先听我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齐映刚想开口,杨曦显然明白她一时不知从何问起的尴尬。 “她想做学长的经纪人,听说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是了。”。 “老方想把她签进公司,对不对?” 杨曦点了点头,对于老方,有简思敏这么个清楚程憬在美国所有工作流程的经纪人,后面的许多事情都会事半功倍,可横在其中的只有齐映这关了。 “那我就没必要去了。”齐映说着,想要掉头回去,却被杨曦一把按在了方向盘上。 “小映,你能不能有点警觉,以前的事你还想再来一次,是吗?” 大学的事齐映是没想过会那样发生,甚至发展到近乎人尽皆知了,而她却差点被蒙在鼓里。 “齐映,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你给我马上、立刻去学校论坛看看去。否则,你的程憬要是被人拐跑了,你可别怪我没早提醒你。” 杨曦没头没脑地说话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齐映只记得自己连电话都没挂断,不自主地找到论坛的时候完全惊呆了。 陌生的账号,陌生的人名,只有一连几张的照片最是抢眼。 是程憬,旁边……是思敏! 思敏?简思敏? 齐映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简思敏就那样直接地把头靠在了程憬肩上,紧贴着的脸颊,喜上眉梢的笑颜,在钢琴前,在书房,甚至是沙发上的,还有……床前的。 “看见了?” 杨曦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问,齐映却似完全没听进去一样。比起照片,更吓人的是照片下的一楼一楼的议论之声:或者是说思敏漂亮的,有说般配的,偶尔有人想起她,竟然已经变成了“那个男生的前任”。 “看见了吧?”杨曦久久没听见电话那头齐映有回应,着急地拼命喊,“齐映你说话,你说话啊?你是看到了吗?你先说句话,别吓我。” “嗯”大概是被杨曦近乎叫魂的声音喊回现实的。 帖子传了已经百多楼,而她完全不知道事情从何而起,她只知道自己茫然无知之间,男友和自己的舍友拍了如此亲密的合照,地点……就在她现在呆着的这个所谓的爱巢。 “不管你是想找简思敏还是想找程憬,我陪你去。”明明是在电话那头,杨曦仍像是使命感十足的样子。 找他们?有什么用呢?如果真的是这样,争辩、纠缠,倒不如自己离开,留些颜面。 这样的想法齐映并没有说,她甚至都还没有将刚刚的一切消化殆尽,脑袋里就已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手上已经开始去收拾东西了。 杨曦还在等着要为齐映出头,却先等到齐映回到宿舍。 “怎么回来了?”杨曦接过齐映手上一包东西,看着她还背着书包,便是猜也猜得出这是什么意思了,自己也觉得话问得不必要,转口又问:“你是想去找程憬,还是简思敏?你说,我陪你去。” 齐映没应她话,就只是把东西都收拾好,整好被子,躲进了床。没有话,甚至,在杨曦面前没有流一滴泪。 “你应该警觉地。不管是之前还是这次。你们在一起之后,之前的事,你就一点都没有问吗?” “程憬呢?简思敏回来的事情,你告诉他了吗?” “应该还不知道。老方没说,至于……” “她不会说的!” 齐映的笃定倒是让杨曦颇感意外。“你怎么知道?” “猜的。” 猜的?什么什么啊?杨曦一副诧异,猜的竟能这么笃定? “如果她说了,事情或许就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齐映回宿舍的当天程憬就知道了。到处找不到人,宿舍的电话也打不通,着急忙慌地跑来找杨曦。 “她在里面。”杨曦把程憬拦在宿舍门口的时候,他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你还是先别进来吧。” “她是怎么了?你先让我进去看看。”程憬试图硬闯,又顾忌着女生宿舍,到底还是点到为止了。 “到底是怎么了?我一天找不到她,家里电话没人接,宿舍电话也没人接。我不硬闯,你让我进去,我看看她就走。”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但是一整天找不着人的着急全写在脸上了。 杨曦刚想回他的话,却发现齐映出现在后面,扶着她的肩膀,渐渐把门打开。“我没事,就是想回来了。你回去吧,以后就不要过来了。”语气平静,说的话更让程憬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到底怎么……” 程憬原想问到底怎么了,话还没出口,齐映已经半掩过门,回自己床上去了。 “她这是说什么呢?杨曦,小映是不是生病了?” 杨曦原本耐着的脾气竟被程憬莫名一句“是不是生病了”给激怒了。“病的是你们。你还来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简思敏。连舍友的男……” “曦曦,好了,回来吧,不用说了。”门后面的齐映还是那样淡淡的,没有眼泪,甚至连哭腔都没有,可只有齐映自己知道,如果不是死死抓住旁边的床架,这会儿的她不知道会因为难以接受而抖成什么样。 “自己去论坛上看看吧,看看你做的好事。”杨曦向来是个没心机没城府的,即便是齐映已经不让她再说下去了,可是她又哪里是能憋得住话的人,刚刚这脾气一上来,事情自然已经是不吐不快的。 程憬果真有两天没有回来,简思敏竟然也没回宿舍,这倒是让齐映轻松不少。这几天她用床单把自己的床位挡了起来,上学前、下课后就那样窝着,不说话,自然也不曾哭过,就只是这么躲着。 程憬再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出现在齐映宿舍门前,重重地敲着门,并不说话。杨曦只当又是哪个舍友没带钥匙。 “又不带钥匙,没人在宿舍啦。”说着便去开门,倒是被外面的程憬吓着了。 “小映都说了,不想见你的,你还来干什么啊?”正想关门,怎知道这次竟不想之前那么好糊弄了。 程憬左手重重一推,门便开了,杨曦只得顺势靠到一旁,才让自己不至于摔下去。 “你起来。”程憬掀起把床围着严严实实的帘子,看见齐映那一张故作镇定的脸,“你就算是怀疑我,是不是也要给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连一个问题都没有,你连当事人都懒得问,就给我判了死刑,你觉得公平吗?” 齐映看着他,像是等着他接着说下去一样。“你如果还想要答案,我这就带你去。” “如果我不想知道呢。”没有哀伤,程憬却看得出她绷紧的五官,强忍着不叫他看出情绪的样子,早就出卖了自己。 “那我就拖你去。”说着便要把端坐床上的齐映拖起来。 杨曦像是也才发现,她俩竟也没给过他个解释的机会。“你别逼她,好好说。”上前正想帮些什么,又发现也是无从帮起。 “好好说?她让我好好说了吗?她根本也就没给我个好好说的机会。” 三年来,竟是齐映见过程憬最凶的时候,说不清话语间是哀怨、是愤恨还是其他的什么。她到底还是被他抓着手,起身下了床,顺着他的力量,跟着他下了楼出了门。 “要说什么可以说了,你先放开手。”程憬并不松手,只一直向前走去。“你到底是要去哪里?” “带你去见真相。” 是简思敏。虽然只是背影,但是毕竟是舍友,一个背影认出一个人多少还是可以帮到的。 “简思敏。” 简思敏本是坐着,背对着他们,听见有人叫,便急忙起身回望,看到齐映的那瞬间,脸色竟就僵了,原本淡淡的笑还挂在嘴边,眼里却多了分紧张。她并不看齐映,只转过目光望着程憬。“学长……”她叫着程憬,像是问着“为什么带她来”。 “我们在交往吗?” 程憬的问题突如其来,几乎是在脚步刚刚停下的时候,几乎是在看到简思敏转过来的一刹那。齐映看着她脸上的笑渐渐挂不住了,神色暗淡了下来,眼神中的原本的紧张被突如其来的慌张侵袭。 “学长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简思敏并不直接回答,几乎被问及的同时就把这问题又抛了回去。 “我问你,我们在交往吗?”程憬提高了声调。 这次竟然连齐映都完全陷入不解之中,他怎么可以这么自信,带着自己当面对质,难道,真的没有? 简思敏避开了他的眼睛,不看他,也不回答。 “回答我,我们在交往吗?” 简思敏只觉得自己像是已然被逼入墙角一般,无路可退。 “没有。” 声音虽然很小,齐映却的的确确听得字字在耳,一时之间竟有种说不出恍惚。 “没有?那照片呢?照片是怎么回事?” “假的。” 既然已经承认一项罪名了,就不怕再承认一项。简思敏倒是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 “照片作假!你说你那时候能想到吗?”即便现如今回忆起来,齐映都觉得可笑。 “也就是05年的事情吧?”杨曦求证的问,“她可倒好,花钱请人做了几张假照片,然后不知道在哪个网吧随便贴了写了两张,就闹得你们差点分手。” “毕竟年少荒唐,谁还没过黑历史。”当年的事齐映早没有深究,未免尴尬,她也便几乎不再住在宿舍了。在网吧睡了几天的简思敏,也总算把生活过会了正轨。程憬家她是再没去了,宿舍还留了点风言风语,但是到底也不厉害。 “要我说,当年的事不仅怪她,你们两个也错得离谱。”杨曦侧过身,戳着齐映的手背,“你呀你呀,怎么就不能有点警觉呢?你说你要是早有警惕,能闹到后来那样吗?” 齐映去搭杨曦不断戳着自己的那只手,“所以啊,这次不是要问清楚吗?我不想让程憬再受无妄之灾。” “你想怎么做。” “听听思敏怎么说吧。有了当年的事,说不定,这次是个更大的误会呢。” 。。。 第18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相比齐映,杨曦有太多理由单独把简思敏约出来了,单单就是她和方兴的合约就足够吸引人。 果不其然,杨曦定的时间地点,简思敏早早就坐在那儿等着了。 齐映独自一人先进去的,思敏还是那样背对着她,像极了多年前一样。 “思敏?” 应声转头的这个女子穿的考究,脸上挂着笑,不仅神色不变,竟连一丝慌张都没在她眼里见着。 “我猜是谁?没想到,果然是你。” 倒换了齐映意外,却不显露,与简思敏面向而坐,“这么说,你早知道是我要见你。” “如果是杨曦要见我,大可在方兴见,又何必约这里来。要说这故交之中还有谁听闻我回来会不安的,大概也只有你了。” 简思敏果然聪慧,三言两语间,齐映竟生些许畏惧之心。“是啊,到底是故交,听闻你回来,怎么能不相邀一聚呢?” “如果真如此光明正大,又何必假借他人之名。” “倒不是刻意假借了杨曦之名义,只怕是你还将当年之事记挂于心,不愿意赴我的约。” 齐映原是不愿再提那件旧事,没想到简思敏多年未见,口齿伶俐竟已至此,不得已翻出陈年往事,只欲扳回一城。 “当年之事自当时时刻刻铭记于心。”简思敏莫名一笑,接着换了口吻,“当年是我设计想抢你男朋友,技法拙劣,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堪。” 简思敏的话,齐映可是万万没想到,可她真正万万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可是后来,是你自己和他分的手,那我们在一起了,你总该没话说了吧。” 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怀疑,惊吓,齐映甚至说不清楚那种情绪更多。只是半晌无语,两厢沉寂。 “你说什么?”杨曦稍后才到的,她原想能做个巧遇的情景,多少能让她们彼此相见之时不至于太过尴尬,谁知道,才走近就听见这样令人大跌眼镜的事。 “你还真是没变,十年了,还这么没脸没皮。”杨曦走到简思敏面前,像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的,想占点上风。 “我和个单身的人交往,怎么就变成没脸没皮了。曦曦,即便当年我有错,你也不至于这么偏袒齐映吧。大家都是同学,你这样就太不厚道了。” 简思敏还没开口,齐映已然预料到杨曦必定是要在她那儿吃个哑巴亏不可。果不其然,简思敏到底还是历练出来的,语气不重,轻轻巧巧,就让站在自己跟前的杨曦说不出话,只得到齐映一旁坐下。 侍应生过来送水,杨曦点了两杯咖啡。 “你也别得意,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程憬的心全在齐映身上。如今他既然回来了,他的心自然也早就回来了。你也不用痴心妄想。” “以前或许是,可是美国一趟十年。”简思敏故意转眼来看安坐一旁的齐映,“十年,我和学长的感情也早就是你比不了的了。你不知道他十年间都发生了什么,他生命里最重要的这十年,你已经缺席了。” “如果你真有自己说得这么自信,为什么不把回来的消息告诉他?” 齐映淡淡地回了她一句,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虽然,简思敏刚刚的话已然触动了他。 她猜中了,简思敏并没有把自己回来的事告诉程憬,她想把事情坐实,好让他没得选择。此刻,她心想的只是该如何回应齐映一击即中的这句话。 思考虽只有片刻,但这片刻的迟疑看在齐映眼里,她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她猜对了。虽然,她只是赌了一把。 “不论说没说,方兴的这张合约,我是势在必得。至于程憬,我们来赌一赌。”说完,她便拿上包,头也不回,走了。 只留杨曦边喝咖啡边抱怨着,和齐映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劝着。 闹腾了一天,路灯亮了,霓虹灯亮了,街边的广告牌也亮灯了,傍晚下班的人潮充斥着街道,来往的车开着车灯照着人晃眼。齐映开着车,耳边充斥的却都是简思敏下午说的话。虽然下午她略微占了点上风,可她有句话却说得真真切切:“他生命里最重要的这十年,你已经缺席了。” 他们是真的在一起过,而她不仅对此一无所知,她几乎对他这十年里的所有都一无所知。即便那时的他和自己真的是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是吗。心里反复这样说着,可是不自觉的眼泪连说给自己听的谎话都要戳破了。 痴心妄想,到底是自己痴心妄想得太厉害,竟然以为有一天他再回来还和十年前那个他一样。 程憬就那样出现在小区门口。而她,思绪漫天,竟然险些撞上了他。就这样,拖着像是灵魂出窍的身体、磨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就这样和那个曾经信誓旦旦在她面前称想要找回过去的男人四目相对,竟然荒唐的笑出来。 一时间竟满是简思敏那句“我们在一起了”。 看着齐映突然刹车在自己面前,完全没了反应,僵硬的神色看着程憬发慌,刚想走上前,想上她车,却不曾想,他才刚一侧身,齐映一脚油门轰下去,便擦肩而过。 “齐映,思敏的事情你要听我解释。”程憬总算是在楼下拦住了她,早不像之前再见时的慌乱,齐映平淡的回了程憬一句,“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 “杨曦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说你下午见了简思敏了?” 知道她见过简思敏的第一时间,他就抽身想来找她,想找她说清楚,想到她各种哭闹的样子,耍脾气的样子,却拿面无表情的她最没办法。 “为什么你能这么淡定,真的无所谓吗?” 齐映没有说话,只觉得自己满肚子话竟没有理由开口了。 “齐映,你相信我,我和思敏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那是你的事,是你的历史。我没有权利问。” “没有权利?你是我女朋友,你不应该生气吗?不应该问我为什么吗?你真的不在乎吗?” 她的在乎全被在眼里,脾气,情绪,一丝一毫都逃脱不过。 齐映在任何人面前或许都能绷得住情绪,可偏偏在程憬面前就是做不到。 “在乎,因为在乎才更痛恨,我痛恨自己。”在简思敏面前忍下来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在她面前憋着的话终究还是要说出来。“你知道吗?她今天所有话,没有一句有错。是我,是我放开你的手整整十年;是我,对你这十年的经历茫然无知,还是我,自以为是地想要跨过这十年的障碍,奢望回到以前。她没有说错,错的是我。” 眼下的乌青还有哭花了的妆,齐映从不会把这样的自己暴露在工作中,甚至是杨曦面前。程憬满是心疼,伸手扶她,却被她硬生生推开。 “她说的没错,我和她之间,早没有了该是谁的不该是谁的。” 齐映的话,程憬听来竟有些害怕,强硬地拥入怀中,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对,本就没有该是谁的,不该是谁的。因为从头到尾,这里都是你的。” 靠在程憬的胸前,心脏的跳动,明显而有规律。“缺失了就让它缺着吧,你不用在乎,我也不会在乎。至于简思敏,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程憬并不知道,简思敏能回来,能和齐映打那个赌,原是做了最充足的准备,又岂是他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 第19章 那是你的十年,也是我的十年 思敏的出现,和她说的那些话,整夜在齐映的耳边回响着。她把情绪全部宣泄在程憬身上的时候,或许思绪并不清楚,明明满是愧疚,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感性上,她有一百个一千个可以在吃醋的理由,可理性上却也明明白白知道,这即便成百上千个理由也没有一个是可以成立的。 第二天早上是程憬来接她上班的,即便是Neonews离方兴还有个把小时的车程。 “以后我每天接你上下班,你就别开车了,昨天那样太危险了。”语气中的温和还是丝毫没变,从前到今。 “没事的。我……”齐映刚想解释这样太麻烦,又怕自己时常出门办事,程憬这样不方便。 “你如果要去哪里就给我打电话,我过去送你。” “居然能猜到我要说什么。” 程憬嘴角一撇,“你啊,我唯一犯傻的就是当年没看出你的心思,所以现在呢,可得好好研习研习,可不能再被你瞒骗过去了。” 他还是那样,洞察她的一点点小心思,不禁让齐映突发了试探他的想法。 “那你说说看,我现在在想什么呢?” 程憬转头扫了眼,齐映故作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是不是在想,我都没事干么?怎么那么闲。” 一击得中倒是让齐映愈发想耍点小脾气了,微微嘟着嘴,却又一副偷着乐的样子,看上去好气又好笑的。 “看来我又猜中了。” 男人的成就感往往就在于发现自己洞察一切的瞬间。倒是这句得意之言,像是戳破肥皂泡了一般,齐映顿时咯咯笑得像个小女生似的。 “三十好几啦,别不好意思起来就笑得那么小女生好不好?” 程憬说着,像是充满嫌弃,却完全不拦她,任凭她如何笑如何闹。反倒是越说越笑,越念越闹了。 “哪有三十好几。再说了,我要是三十好几,那你岂不是成了奔四的大叔啦。” “你不知道男人四十一枝花吗?” 一路笑闹,还真没注意到。车外已满是急匆匆的上班族,提着公文包的,端着咖啡的,甚至还有个看上去二十来岁、捧着三明治一路小碎步的小女生从他们车前过去。“你呀,去上班了可别这么孩子气。” “谁孩子气了。好了大音乐家,我要去上班了,你……”齐映看了看手表,“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可是已经迟到了。”浓重的工作气息扑面而来,齐映也不知什么时候起收了笑,理了理额边的碎发,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像极了新闻发布会的发言人。这便是如今的齐映了。 “你好好工作,昨天的事别挂在心上。” 齐映才准备开门下车,听程憬的话倒回头来,似要交代些什么。程憬却不紧不慢接着说,“像以前一样,你放心。” 齐映原想说的是:“别伤了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倒是“你放心”三个字,没任何实质性的含义,可他亲口说出,她亲耳听见,心倒可以真的放了下来。齐映点了点头,就下车了。 一到方兴,程憬直接进了老方的办公室。老方的门虚掩着,程憬便几乎是连门都没敲,轻推便进去了。 老方自然是坐在自己位置上,稍远点的沙发上还坐着个人,程憬几乎就没朝那儿看,径直向老方走了过去。 “和她的合约,你不能签!” 程憬斩钉截铁,老方却看向了他的身后。坐在沙发上的便是简思敏,她却起身,朝着老方说了句:“你们聊,我先走了。” 见到简思敏出去,老方紧跟上,反锁了门。 “你来迟了,合约已经签了。从即刻开始,简思敏不仅是你的经纪人,还会是方兴海外音乐人管理部的总监。除了你,她还会为方兴陆续把这几年在外面小有名气的音乐人都签回来。” “方天辰!”程憬对于老方的行为充满不解甚至是充满激愤,“你还算什么兄弟,你难道不知道你把她签下来意味着什么吗?你想过我吗?还有齐映……”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还真的不一定这么快就把她签下来,甚至她提什么条件我还都得答应。” 面对程憬突然间暴怒的样子,老方早有准备,所以相比程憬的急躁,老方倒是平静的很。可他的话,程憬倒是听不懂了,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看看这个。” 老方的桌面上放着个档案袋,显然也是简思敏带来的,里面全是程憬在美国时候的材料。“自己看看吧。”说着,便从中掏出了几张照片。 “我让曦曦专门找人看过了,这次可都不是P过的。” 老方边说,程憬一张一张翻着手里的照片。是,这些照片全是他在美国的时候和各任女友在各样灯红酒绿的地方照的。厚厚一打,竟没有几张里的女主角是重复的。那是他最低迷的一段滥情史。 “她怎么会有这些照片?这些,这些我都没有……”简思敏的有备而来确实打了程憬一个措手不及,此刻的他只想瘫坐下来。 “不然这么多年,她还白当你经纪人了。” “这些照片,她第一次来见我的时候,就刻意洗了出来,全带来了。”老方坐到他身边,“比起里面那些她帮你签下来的合作演出,我更关心的是你手上这些照片。”老方语气里显然也充满了对简思敏所作所为的无奈。 “就在早上她还威胁我,如果我不和她签约或者,我先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这些照片转头就可以出现在齐映的桌面上。” 程憬懵了神,没有应对之策,或者说,好像做什么都迟了。老方见他也不说话,也只接着说: “她既准备了这招,就一定是会说到做到的。老程,我不是不知道你这些年在乎是什么,可是这些东西,你觉得她要是真拿到齐映面前,齐映会怎么想?她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拿假照片就能糊弄过去的女孩了,她在媒体混了这些年,这些照片是真是假,你觉得她自己会分不出来吗?我说实话,我是想签下她,但是并不是这样的情形下。就连合同都是一早刚刚打出来的,连CLO都还没过过目。” 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前,他才向齐映许诺的,他让她放心,可现在,连他自己都慌乱了心,他又怎能让她安心。 “你把她安排到哪里了,我去找她。” “还没整理出办公室给她。” 是啊,一切都来得太突然,突然到老方连办公室都还没给她准备,突然到他竟也不知去哪里可以找到简思敏,又更何况,此刻的他即便是见着了简思敏,也近乎是毫无方法。 简思敏的事已经过去两三天了,程憬并没有主动和她说,其实也是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实话实说又怕真能惹得她心生芥蒂,索性不说罢了。齐映倒是想问的,几次在车上,突然想起,转头便要问出口,却看见程憬开着车,想起他那“你放心”,便又打定了主意不问了。 程憬找不着简思敏,都已经快把自己逼得无心排练,即便人是在排练厅里的,脾气也爆的很。 简思敏现身的事儿,还是杨曦跑来和在排练厅里发脾气的他说的。 “在哪儿。”激动地差点连手上的大提琴都没扶稳。 “就在我办公室后面,老方安排的……” 杨曦本想再说,程憬哪里能等,早就跑出去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没有多一句废话,程憬直入主题。 简思敏背对着他,不发一语,布置着自己的办公室,左右端详着自己的私人物品该怎么摆放。 “我提前解约,你怎么生气都不过分,但是你不应该这样……”简思敏不说话,程憬反倒不好发脾气了,于她而言,他自知理亏。“思敏,我既然选择回来,我还是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 简思敏转过身来,只是淡淡地叫了声“Raymond”,便就只看着他,又不说下去了。 可这一声称呼,只有程憬知道,意味的是他美国整整十年跌跌撞撞的生活,是她,是这个眼前他恨不得如今不再出现的女人,一手扶着他走过来的。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一刻是属于那里的。”程憬很诚恳,那是伤疤别揭开的疼痛,盼望着,甚至是哀求着,眼前这个亲历者不要再提醒自己。 “还真是翻脸无情啊,可怜我为你能在那里站稳脚跟,拼尽所有。如今你荣耀回归,却要过河拆桥。” 简思敏句句都像是在哭诉自己委屈,可面子上却滴水不漏,既不见怒色也不见哀伤,平平淡淡地就点了程憬的死穴。 程憬不说,简思敏自然接着数落,“当年你为她,差点没把自己那么多年的修为都给毁了,流连夜店也就不说了,安定成瘾,这个你敢告诉她吗?”简思敏看了看他,转头自己回答,“不用说都知道,肯定没有。你不敢告诉她,你害怕她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你,或者是自责,或者是厌恶,不论是哪一种,你们之间都自然而然地有了隔阂。恋人之间有了间隙,便是破镜都再难圆了。” “她不需要知道,我不需要她知道。” 程憬的话,在简思敏听来还真是好笑,“不需要。是她说的吗?是你猜的吧。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好奇自己的男人在离开她的过程中都经历了什。她一时没问,要不就是没想好怎么开口,要不……”她故意吊足了他的胃口,站在他面前,郑重其事地说,“就是根本没把你当做是自己的男人。” “你想用这样挑不离间的方法逼我就范,是不是太低估我了?”程憬显然不吃这套,只一心记着自己来时的目的,“Sharon,我们之间开始的时候就是错误,所以结束的时候,不是说好要和平的吗? ” 简思敏毕竟做了程憬整整6年的经纪人,他的脾气她懂,她吃软不吃硬的个性,程憬又怎会不了解。 “是你一直陪着我,我才能用事业熬过寒冬,可是Sharon,你明白的,那只是感激。是,我曾经误以为那是爱情,所以我试图——” “所以你试图用我来弥补你空虚的情感,你失败了,就否定我在这段感情中的付出。”简思敏完全不理一直站着的程憬,自己坐到位子上,翘起二郎腿,像是悠闲的看着他,“当年虽然是我意图介入你们的感情,但是到底男未婚女未嫁,我做什么也都不犯法。如今,也一样,说起来反倒是我更有优势。你们在一起四年,却错过了之后的整整十年,所以现在要说谁能笑到最后,未免太早。” 程憬想阻断她,甚至直面她的眼神,可简思敏已经拦住了他,“对了,Sharon听起来很亲切,就像是还在美国一样。你以后可还是这样叫我好了,免得我不开心,你的事儿,如果媒体知道了……”那不怀好意的笑竟是掩藏在那样一张平和从容的面孔之下,“我想你会希望自己和齐映说吧。” 程憬原本的歉意被简思敏不紧不慢的威胁消减得荡然无存,“毁了我,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和齐映,而是你自己这些年的付出。” 程憬夺门而去,依稀听到简思敏最后一句,“比起付诸东流,我宁可亲手毁了它。”竟还是不慌不忙,语气里连愤怒都读不出来。 。。。 第20章 现任前任大撞场 简思敏的话不容分说给程憬留了个大难题,他扪心自问,曾经的荒唐岁月既是自己放下的错误,怎么怪,都不好怪罪到简思敏的头上,而他究竟是对不起她的。他也想过去找齐映好好谈谈,一五一十若说得清楚,可偏偏又正应了简思敏的话,他真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若是说了,齐映会作何反应。 他虽心神不定,却已经本能地到了她的楼下,说与不说,仍难以抉择,看着齐映走了出来,愈发慌乱不安。 “这是怎么了。”齐映已经自己坐上了车,甚至把脚上的高跟鞋都脱了下来,换上了程憬特意准备的平底鞋,可程憬居然没个反应,“喂,想什么呢?”齐映说着伸手去程憬眼前晃了晃。 程憬才回过神,“没,想下午排练的事情呢。”顺势便掩了过去,“这几天可能要去拍些宣传片,下个月宣传期要用。” 齐映探过头去问:“是吗?在哪拍,什么时候啊?”见着程憬笑而不语,靠在车窗边看着他,撒着娇说,“我才拍过,要不要我指导你啊。” “我倒是想,你可也要有时间。下周一下午,又在东郊,你哪有时间。” 程憬看着齐映嘟着的嘴,见她不打听简思敏的事,心里石头落地,难得恢复轻松神态。“还有,这周末的娱乐时间也要吹咯。” 齐映其实心里自然知道,即便他不说,她也会和他说:最近辛苦要多加油,可话从他那儿说出,齐映便顺势做出痛苦状,动作表情之浮夸瞬间逗乐了彼此。 “下周外景结束,还会有棚拍,怕是有几天没空,你要自己上下班咯。”程憬笑着总算是把话说完,看着她时而矫情地像小丫头,时而干练知性竟也能温柔如水,有时候自己也搞不懂她。 齐映一把捂住胸口,“还说做我的车夫,又骗我,心好痛。”咧嘴笑着,露出甜甜的酒窝。 拍摄的所有细节都是简思敏谈的,虽然程憬多少个不情愿,可人到了拍摄的现场,看到周围环境,工作又一切妥当,又打心底佩服她。 “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程憬的车刚刚停下,简思敏就走了过来,露出久违的笑意,却让程憬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他摘了墨镜,淡淡回了她,“你和方兴有合约,我也和方兴签了合约,既然都是工作,自然是会来的。” 程憬说着,便往里面走,并不在简思敏面前多做停留。拍摄请的是专业的团队,程憬经过几个场记助理后,径直走进化妆棚,留下几个小助理在一旁窃窃私语。 “你看到了吗,这才是剑眉星目。” “是啊,看起来很绅士呢。” “哪有,我就觉得他给人一种痞痞的感觉,坏坏的样子最讨人爱了。” “既然这么喜欢,宣传片拍好去要签名吧。”简思敏跟着程憬过来的,几步之差经过她们,笑言以对,几个人回以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地回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说来还是程憬第一次单独拍宣传片,简思敏刚来和他说这件事儿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抵触的,倒不仅仅是因为简思敏,更多的是完全不知道拍摄要做些什么。 果然,一到镜头前,平日里拉琴沉稳淡定的程憬竟也不知道眼神该往哪里看了。 “我是让你看前方,不是让你看镜头。”导演也是个暴脾气,又要抢天光,眼见太阳偏西,要是再无法结束,又得重排时间来过一遍了,骂骂咧咧着,“不是说是从国外回来的吗?领悟力怎么这么差。” 见导演发飙,简思敏忙出来解围。 “导演您别见怪,Raymond在国外一直都是签在交响乐团下的,确实是没什么经验。这不,方总才特意找了您为他演出的宣传片操刀的吗?我们还仰仗您多指导。” 说着,见导演神色缓和,才又商量让程憬休息一会儿,调整个转态。 程憬退了出来,本是要去化妆棚休息,却突然站住了,望着来时车停着的方向,徐徐开来一辆车,停在了后面。 简思敏见他停下来,也就顺着他望着的方向看去,她并不知道那是齐映的车。“看什么呢?休息一下,我们还得继续呢。” “是你叫她来的?” “叫谁啊?”程憬无厘头的责怪驱使着简思敏又看了去,这才见齐映从栈道上一个个台阶走下来,心里只默默念着:居然自己找来了。 看着齐映下了栈道,穿着高跟鞋的脚深深浅浅地踩在石土里,程憬紧忙过去迎她,“你怎么来了。” “下午没事,我请了假溜出来的。”齐映侧在他耳边说。 “胡闹。” 齐映是故意逗他的,见他责备自己也能开怀一笑,程憬见状便知道她是故意为之。 “听说你人气很旺,粉丝暴增,团队里一个个小姑娘都想请你做我们下一期节目的嘉宾,我自告奋勇来做说客。” 程憬装作生气地瞪了瞪她,“自告奋勇?以权谋私差不多吧。” 简思敏亲眼看见齐映下来,程憬却走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住齐映的视线,虽距离还远,却依旧深感他掩耳盗铃的举动甚是可笑,大声道,“Raymond,再不过去,今天可就拍不完了。” 程憬被架至如此地步,什么都不说是不可能了。 “简思敏早我一步已经和老方签了合约了,我没办法。今天的工作是由她出面谈的,所以她也在。” 齐映听过只是点头,还保持着刚刚的笑,只是稍微抿了点嘴。程憬不知,又要面对简思敏,齐映的心中居然还有惶恐,那天简思敏的字字句句仍萦绕在她耳畔。 程憬牵过她的手,让她一步步慢慢踏下来。 简思敏俨然一副主人样子,对着齐映没好气说,“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来的,可是Raymond需要回片场,否则惹怒的导演就不是几句讨好的话可以搪塞过的。” 程憬拦住正想回应的齐映,道:“我就过去。还有,既然回国,叫我程憬好了。” 简思敏自然知道他说这话儿的用意,无非是想在齐映面前表明他与之前的自己一刀两断之意,她并不回应,她笃定的是,过去——是他割不断。 齐映与程憬并着肩走,听程憬说起自己拍摄过程中的不顺利,齐映提议,让他拍摄时候只看自己,程憬照着做了,不仅果真巧妙避开了镜头,抬眸之间,一湾深情,一丝惆怅正印了曲子的意境。 “cut……OK,这遍很棒,我们补几个特写就可以收工了。” 齐映和简思敏本是相隔着站着,不说话,眼神却同样看着程憬。拍摄结束,程憬提着琴就走向齐映来了。 “果然,你果然不一样。” “收拾好还得回方兴,还有很多后续要回去商议。我在化妆棚等你,你快一点。”简思敏丢了句话给程憬,立刻就从齐映身后过,这次说起这话还真真透出了醋味。 齐映为简思敏的妒忌而暗暗自喜,程憬轻轻刮她的鼻子,“还笑。” “哪有?” “还哪有?你以为你憋着笑,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啊。” 齐映去掩鼻子,“我以为她多能稳得住,到底也不过如此。” “你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齐映自己开车来的,这时程憬反倒忘了,“那我车呢?”这下齐映倒是笑开了,“你回去吧,我也还要回公司,你的节目到时候会有专人去方兴洽谈。我还得回去让他们拿个具体的策划。” “恩。”程憬点头应允,也被自己一时错话好笑,“你穿高跟鞋,开车要慢。” 齐映开车先走一步,程憬从化妆棚卸了妆,带着琴,和简思敏一道往外走。简思敏向上他的车,去开副驾驶座的门,被程憬拦住了。 “来的时候我是和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一起来的,他们一会儿可不去方兴,你不让我上你的车,这偏远东郊,你让我怎么回?”简思敏占着个理,先回了程憬。 程憬也知,只说:“后面吧。” 简思敏一脸疑惑,“后面。” “前面放着齐映的平底鞋,座位上是她喜欢的抱枕,位置也是她调过。你还是坐后面吧。” “没关系,位置不合适,不是能调吗?” 简思敏已经伸手开了车门,被程憬重重关了回去。 “你按着你的喜好调整,我怕她坐着不舒服,来回调位置太麻烦。”程憬去开后排座位的车门,请简思敏上车,她也只好顺从了。 齐映说是公事去找程憬,此话半真半假,真的自然是有心让他上Neo自家的节目,假的是这事儿原还只是她的想法,并没说给人知道,所以程憬那句“以权谋私”说来倒是比她的“自告奋勇”合情合理得多。 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心绪却不定,不知这手中的策划稿该从何处下笔。 简思敏留在了方兴,在她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她拿不定的,是程憬,他究竟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今天的情景她看在眼里的和她不曾看见的,难免又是一通猜测。 陆粲在外面敲门,一连许久,总算是敲回了齐映恍惚了的神情。 “进来。” 陆粲把门落了锁,坐到齐映的面前,低声问她,“去哪了,一下午不见人影的。” “去看看有个人能不能请到《做·谈》。” “谁啊,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我跑一趟有什么呀,节目里请来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比我有名,挣得不比我多?你说得好像我多大牌似的。” 陆粲上半身都倾靠在了桌子上,“不是大牌不大牌的问题,是根本不是我们的工作范围。你作为制作人,要统筹整个节目,现在你手上只有一个“做·谈”,之后可能还会有很多,你哪里有办法一个一个节目去跟进细节。团队里有负责接洽的人,哪里要你亲自去跟进一个参加节目的嘉宾。”陆粲看到齐映脸上官方的笑,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道,“老实交代,这次的嘉宾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陆粲那半打趣儿半认真的样子,齐映也只得打太极,“是有点关系,所以我去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不说是谁一定关系匪浅。” 齐映不再接茬,陆粲也只是心中有数的,不再追问。 陆粲这趟来得倒好,齐映总算是不在复杂的情绪中纠缠,赶着一份策划提纲拿去给了策划组,他们自然也不怠慢,说是隔天留给齐映一份完整报告。 本想程憬知道自己今天开车,定是不会过来接她,怎料下到地下室居然见他把车停在了自己的旁边。 “之前你走得着急,我也忘了把平底鞋给你。穿着高跟鞋,今天就不要再自己开车了。”程憬看着她站在两辆车中间哭笑不得的样子,解释自己的来意。其实,他哪里需要说明,深情款款站在那里,对于任何女人,都是最好的解释了。 可齐映偏不,“那我车怎么办?” “就放在这,明天我送你来。后面要有几天不在阜城,你自己开车不许再穿高跟鞋。” 齐映听这话,满心只在他说这几天不在阜城,心想刚刚才让人安排上节目的事,他就要几天不在,怕是又要直面简思敏。 “Eva!”是同样来停车场开车的陆粲。“你朋友?”见到程憬的陆粲主动和他握手。 齐映在一旁介绍,“我上司陆粲,之前和你提到过的。这位是……”她看着程憬,想到之前陆粲的话,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男朋友,可当着程憬的面…… “陆先生你好,我叫程憬。很早就听齐映提起过你,在北京的时候多承你的照顾了。” 齐映自然没有提短暂男友的事情,陆粲看着抿着唇的齐映,明白了其中微妙,也不做声,满脸像是写满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似的,“你就是那个留美大提琴家Raymond对吧。你你你,你是她男朋友吧。”说完看了眼齐映,那眼神像是发现了宝藏似的。 程憬自谦了句,“不敢称家,顶多就是匠。” “喔……我说Eva一下午去哪里了,原来找你去了。嘉宾是男朋友,怪不得那么积极安排人家上节目。”陆粲故意拿他俩取乐的样子真的很欠打,可偏偏却又笑得让你下不去手。 。。。 第21章 自揭伤疤 齐映邀请程憬上节目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着急,按程序,策划组的人会走官方途径,提前一个月和经纪公司接触,请程憬,自然要找方兴和简思敏,确定了人,他们才会定采访提纲,做后续工作。 “什么?齐映想找你上她的节目?”老方差点没被一口茶呛到,“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们会走正常程序,我不想去,你帮我回绝掉吧。” “你是担心,上了节目,被翻出那些事?”老方指着自己的办公桌,程憬知道是什么事情。 “这些事简思敏当初是直接从八卦记者手上买的,她未必会知道,我是担心,她知道了Alprazolam的事情。” “就算你不说,你以为她自己不会查?” “不接受采访,至少她现在应该还没有想过要查我过去的资料吧。” “我可以帮你拒绝节目邀请,但是Alprazolam,你应该自己和她谈。”老方顿了顿,“其实你完全可以当这件事是你不能上节目的理由,而且可以选择性的把你送医洗胃的事情告诉她。那这样,简思敏能拿来做文章的事情就少了一件。” 老方的建议程憬觉得是靠谱的,想了一两天之后还是选择“选择性”地说一说过去的事,正好齐映的母亲齐文去杭州度假,他二人可以窝在程憬家里喝个酒说个话。 “现在喝酒真的很轻松,要做以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程憬端着高脚杯,无意间一句话,齐映觉得听起来有点硌得慌。程憬从没有主动提起以前的事,今天,这是先说什么吗? 她靠着他,感受着他的温暖,“是在我没经历的这十年,发生了什么吗?” 程憬引着她,让她安稳坐好,这便要告诉她。 “方兴收到你节目的邀请了,我和老方商量了一下,他不太希望我上这个节目。” “为什么?” “因为一些过去的事。”程憬还在揣摩用词,又不敢耽搁太久,齐映敏锐,未必看不出他的心思,“老方担心要是被翻出来,容易引发一些意外。” 齐映猜得没错,是过去的事,他选择要说了。 “什么啊?你那一打的女朋友吗?”这话,齐映说的玩笑,可玩笑背后掩盖着才是她最脆弱的担忧。 “不是。”程憬急于解释,“是其他的事。” “哦——”齐映把话音拖得很长,故意装作不大相信的样子,“说吧,那是什么事害你连我的节目都上不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Alprazolam?” “有啊,就是之前惠特妮休斯顿因为酗酒加上用Alprazolam结果离世了。” “对。”程憬坐在齐映身边,越说越慌张。“嗯,这个药,我在美国的时候也,也有用过。” “什么?”齐映吓着转身。 “我先告诉你,我有段时间没吃了,这个你可以放心。” “究竟是怎么回事?” “Alprazolam其实是很早的时候,差不多我刚到美国读书的时候就开始用的药。” 齐映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随手拖过一个靠枕,抱在胸前,身体前倾着,把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靠枕上。她离程璟有些远,就像中间相隔了十年跨不过去的银河,目光死死盯着他,不敢眨眼。 “那个时候,环境的变化真的给人很大的压力。失眠,在所难免。紧随其后,就是焦虑,易怒。我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也很积极想要变回原来的样子,所以跑去看医生,遵着医嘱开始用Alprazolam。可是好像,阿普唑仑停用之后,好像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我第一次,因为要演出感觉到紧张,该睡觉的时候开始睡不着,该醒的时候已经醒了。后来,为了能在该休息的时候,顺利入眠,我就没有停过用它、。” 看着他笑着摇头,看似无奈,却表现得那样开心、自然,是他真的无所谓,还是多年不见,他已然学会了如何在自己面前隐藏最真实的情感,齐映不得而知,却把他的每一次蹙眉,每一次笑看在眼里,看进心里,心情却愈发复杂,变得说不清道不明了。 “就是因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拒绝我的?” 程璟镇静摇头,“如果只是这样,我一定不会拒绝你,因为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会趁此机会把我塑造一个不惧艰难在外求学的形象。” “那是为什么?” 程璟很平静,拉过齐映的手,慢慢说,“因为我曾经为了阿普唑仑送医急救过。” “什么?”齐映几乎是一瞬间从沙发上跳起来的,手却被程璟拉得牢牢的。 “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坐下来,我说给你听。” 齐映乖乖坐下,被程璟攥在手心的那只手开始渗出汗。 “你放心,以后,除非自寻死路,否则也再不会犯把它和酒精混用的错了。” “说什么呢?”齐映讨厌他那句“自寻死路”,程憬自然也知道,一笑而过了。 “都是因为我吧。我就那样,什么都没有说清楚,就留下你一个人在那。” 程憬拿了水来,放在她面前,然后慢慢把她的头放在了腿上。齐映随着他引导着自己,只牢牢抓着他的手,静静听他说。 “不是因为你走了,而是因为找不到你。”他低头看着齐映的眼睛,哭得眼底泛了红,说起往昔更是轻声细语了。 “你走得突然,我想着找你,却找不到了,电话,短信,都找不到,我发了很多邮件,你也没有回,我就只能去找老方了,可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告诉我。” “是我,是我换了电话号码,也是我告诉的曦曦,让她谁都不能说。” 程憬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可齐映却在心底骂了自己百遍千遍。 “他们不就是这样的人吗?说起守口如瓶,我们身边再也没有谁,能做得比他们还好。”他显露无奈,却不在乎了,“找不到人是最难死心的,可是思念除了把整个人的精力都掏空,就什么作用都没有了。” 齐映的眼里,泪水在打转,他说的字字句句何尝不是她十年的心境呢。 “可是那样终究不行。耶鲁的课业很重,室内乐的演出很多,一次两次没有休息好,或是其他原因走神了,还可以做鸵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在乎,却不能这样一直下去。我去看了心理医生,我以为他们会有办法的。”齐映仰望着,程憬眼里也有泪,她看得清楚,好想伸手为他拭去,程憬却不让。 “我或许是他们遇到过最差的病人了,除了吃药,我几乎就没配合过其他的治疗。Alprazolam是真的很好用,我可以好好睡觉了,不会失眠,更不会在梦里见到你,有一段时间,我以为它是真的有效果。” “那次的事呢?是怎么回事。” 齐映问的,自然是他险些出事的那次。 “是因为我才喝酒的吗?” “Alprazolam不能常用的。我不得已,必须根据医生的处方减量,停药,可是药量下去,没多久症状就上来了。喝到醉,就容易睡了。” 齐映知道自己心里已经哭的一塌糊涂了,可是不敢出声,生怕打断了他。 “后来,我进了乐团,第一个还不是市交,不过也是纽约挺有名的一个交响乐团。那时候,为了尽快站稳脚跟,简思敏又帮我签了一个室内乐团。可是好像焦虑症越来越严重了。我没办法,只能又用上了Alprazolam。” “你告诉我那次的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都过去了,你不必这样。”纵然自己的眼泪早已不争气的脱框而出,程憬却伸手,抹去了齐映脸上的泪痕。 “我想知道,你告诉,你怎么会忘记的。你不可能是做事这么不小心的人,Alprazolam这些药不能和酒精一起用,这是所有医生都会千叮咛万嘱咐的,你怎么会忘了。” 那事说起来并不光彩,更主要是在齐映面前不好解释。看着这个已然为自己,懊悔,自责又不安的心上人哭得梨花带雨,程憬并不想说,却知道逃不过的,他不想撒谎,就只能选择说什么不说什么了。 “那天确实是喝多酒,半夜睡不着,便一时糊涂,只想着吃药有用,便吃了。后来就睡着了,再醒来,才知道自己差点中毒了。” “是思敏吗?” 她猜到了一些,这部分,他便瞒不下去,只能点头,“那天本来是一早七点就有工作,我该是六点前就要去她那的。她没见到我,去家里找我,才发现我完全睡死过去,就把我送医院了。你放心,时间短,药量也不大,算是捡回条命。” 齐映哭得厉害,程憬拦不住,她坐起来,一把抱住自己。他知道,那是得而复失,又失而复得的心境,他曾经也有过,却从没有她如此强烈过。如果说泪如雨下,那齐映的泪就是倾盆大雨也无法相比。哭得撕心裂肺,却全然是在哭自己。程憬拍着她的背,也在暗自垂泪,这些往事娓娓道来,是揭自己的伤疤。如果说开始的时候,他还能保持着迷人的笑,粗略概括着所经历的事,努力不去回想任何细节。可面对她,当他一点点把事情说出,把心境袒露,才发现自己也仍然有一丝难以承受。当下,他虽还有话没有说,却已不敢说了。 许是哭得久了的缘故,齐映伏在程憬肩上,一个劲干咳起来。 “怎么了。”程憬松开她,拿起桌上的水,送到她面前,见着齐映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这下算是停了咳嗽声,人也缓过劲来了。 “不会再这样了,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害怕,以前的事,多想也无益。”程憬还是一个劲宽慰她,也是宽慰自己。有些事,过去了,就改变不,能变的,只有看待过去的眼光。 齐映再看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以往只觉得他的样子愈发成熟,今日,这样四目相对,才明白了那忧郁深邃的目光后面究竟是什么。她自然是不驳他的心意,道,“我以为会是咖啡,居然只是杯白水。” 明明脸上还挂着泪,却撑起笑容只为不让自己再难过,程憬说不清此刻自己是心疼多一点,还是喜爱多一点,接了杯子,用满是嫌弃的口吻说,“家里只有速溶,你还要吗?” 齐映摇着头,弄得程憬好是无奈,“那走吧,下楼喝去。”他伸手想去牵她,都已经起了身了,却看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愈发笑得开心了。 “才不去呢。” “嘿,我说你,还作呢。”说着便去扇她的头,自然也是虚晃一枪,岂会真的下手。 “你没听说吗,‘小作怡情,大作伤身’。” 这话倒是让程憬不知应什么好了。 齐映却接着说,倒也不闹了,很平淡地,“这几天你不在,又出了一大堆的事,我心里憋闷,想找个人找个地方撒娇胡闹,却也不能如愿。” “那这些年,岂不是受了大委屈了。” 齐映默认。 过了许久,像是想起什么,齐映小心问着,“你那时,已经和她在一起了么?” “那时?” “就是那次,……在医院。” “是那之后。”程憬不知怎么在她面前提及另一个女人,还是所谓的曾经的恋人,他能想到的,首先要解释的,不是事情,而是情感,“我……我对她,应该是感动,或者感激吧。”他小心拿捏着措辞,深怕多表达一丝感情,见齐映心平气和的样子,真切地看着他,眼神说尽一切渴望,他才敢继续说故事。 “她是我入学的第二年,一次活动上见到的,那时候才知道她也去了美国,而且竟然还是一个学校。后来我毕业,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邀约,说是有适合我的乐团,带我面试,又帮我签了室内乐的演出。那时候,我也没有选出合适的去处,一切,都是她帮忙挑选比较,再一一洽谈的,我也没有心境去打点,她也就自然而然成我经纪人了。” “再后来呢。” “那次,或许真的是生平经历最难的时候了,没法下床,工作也都停了,乐团倒还好办,可是几个室内乐的演出,就麻烦了。他们一时都不好再去找人,更何况,我这样开天窗,信誉就成了问题。她一边帮我打点,一边还得照顾我,我……” 他实在觉得不好说出口,齐映便替他说,“你们在一起了。” 他点了头,纵然不想承认,却无法不承认——这段虽没有动情,却在那十年里唯一真真切切存在过的感情。 “我不该怪她,我该谢她的。”心里还有说不出的难过,可又是由衷感激她,这句话,齐映说地哀怨深沉,字字发自肺腑。她自然该谢简思敏的,谢她惦念着他,若非如此,程憬怕是早不知身在何处了,而自己此时此刻便再不能牵着他,抱着他了。 她去亲吻他,用这样的温热清楚感知彼此的存在。 她既主动,他便伸手抚着她的脸,托着她的颈,心里却想着,“好了,知道这些就好了,知道这些已经让你这么难受了,原谅我,其他的话我真的不敢再说了。” 。。。 第22章 简思敏击溃齐映防线 程璟虽然不能上节目,老方却不想浪费宣传的好机会,毕竟送上门的邀请并不容易,虽然,Neo的背后是他妈谢华,但且不说他妈一向不过问他自己的工作,就说Neo里,也没有几档节目既适合方兴,又有“做谈”这样好的收视,所以,推荐齐映到方兴看看其他几位简思敏签回国的青年演奏家。 齐映觉得提议不错,约了杨曦一顿午饭时间。 “你过来啊!”简思敏虽然已经从杨曦的办公室搬出来,但她的办公室紧邻杨曦这间,杨曦知道,简思敏此刻就在隔壁。 “这样吧,你别上来了,他们都在排练,我直接带你去见见他们。到时候,你看着谁满意,让人直接来敲定了就行。” 齐映同意了这个提议。 方兴签下的不少人专业出身都不错,简思敏签回来的留学生更是翘楚,这些人之所以投到方兴门下,不仅仅在于程憬原本纽约市交首席的名气,更主要的甚至是老方这个大老板的专业出身。 “也就是老方,才会连排练厅都精心装修成这样。”齐映很感慨。因为方兴的排练厅看起来甚至比当年华辰的都要好。 “你是不知道,这里装修加设备差不多要了我和老方三分之一的身家了。”曦曦耸耸肩。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排练厅里有一个室内乐团正在排练,六个人,程憬不在,简思敏也不在,齐映很放松,杨曦也暗自庆幸。 “我帮你介绍一下。”二人站在后排座位中间,说开了。 “中间拉小提琴的女生,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硕士生,属于寒门学子的那种,母亲辞职去北京做保姆就是为了陪她考中央音乐学院,故事属于很俗但是很经典的那种。她旁边的那个男生就幸运多了,虽然不是央音这么出名的学校,不过技术好,资源也不过,读书考乐团也没有那么波澜,不过呢,这家伙儿花边新闻多,从本科到研究生,7年7个女朋友,其中好像还有三四个是自己老师。” “你都没两三个正常人介绍给我吗?”齐映显然对他们都不太满意,抬了抬眉毛示意杨曦继续。 “拉大提琴的那个女生,出生艺术之家,姥姥姥爷都是文工团的,父母都是人艺的,家境优渥,最正常,最没新闻点。” “你再这样,我都担心你是不是能胜任老方给你的工作了。”齐映知道杨曦故意,白了她一眼。 “那个拉贝大的男生,看到了吧,你们家老程的直系学弟,从华辰到纽约大,一路追着学长脚步,听说同意回国加入方兴,也是因为程璟。怎么样,勾引起你的兴趣了吗?” “你是说,他就是程璟的复制黏贴版?”齐映眼中有星光,“行,那就他吧。” “就他吧?你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路追着程璟去美国,你就认定他了?” 后一句说话的,不是杨曦。声音从齐映身后传来,不算大声却很清晰。 为了不打扰台上的乐手们排练,杨曦和齐映在排练厅外换了棉拖进来的,走得情深捏脚,就是说话也是压着嗓子侧着头听。 可来人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不仅如此,进来之时还可以清楚听到高跟鞋踩地的声音。 “简思敏,你怎么来了。”杨曦千躲万避还是撞上了简思敏,显然,这会很是不开心。 “我一个艺人部总监来看看她们排练结果不是很正常吗?”简思敏并不打算在杨曦身上多浪费时间,转了话锋对齐映说,“今天公司都在传,说Raymond推掉了你的节目,我原来还不信,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齐映回答的气定神闲,“是真的,所以才来让杨曦带我来看看,选一个替代者。” 简思敏的到来并没有让台上排练的乐手们收到任何影响,齐映知道,这是简思敏刻意而为,目的就在于告诉齐映,她简思敏是他们中间的一份子,她对他们来说是熟悉的、无需刻意注意言行的。正如她和程璟。 “杨总监,他叫周靖,下次介绍之前请你注意称呼,拉贝大的男生,这种称呼听起来很不专业。” 台上一曲罢,简思敏丢下一句便走了过去。 “她说我不专业!”杨曦看着齐映,瞪着眼睛,说。 “我也觉得,为什么你一遇上简思敏就好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齐映心情好,笑着调侃杨曦。 简思敏和台上的诸位说了什么齐映并没有听到,但周靖已经放下大提琴走了下来。 “这位是Neo的栏目制片,想要邀请你代替Raymond参加她的节目,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齐映对简思敏这种介绍方式很是不满意,可还没开口,周靖已经伸出手,“学姐你好,我叫周靖,很高兴见到你。” “你认识我?” 比起简思敏的话,齐映更好奇周靖话语中露出的熟悉感。 “Raymond的女友,当年华辰音乐系没几个人不知道吧。”周靖顿了顿,“不对,应该是前女友了。” 同样是拉大提琴,周靖却和程璟不一样,眼神里没有了忧郁,反倒平添了一抹阳光,可说话却没有程璟温和,一句话里含了说不清楚的枪棒。 “女友还是前女友,这都是私事,并不影响我们今天要谈的内容,你说呢。” “有道理。既然这样,我的态度也很简单,请学姐和Sharon谈吧。反正在美国的时候,所有商演也都是Sharon帮忙联系敲定的。” “怎么样,一起吃个午饭,商量一下?”简思敏简单直接,早就胸有成竹。 “就同意或者不同意,你就在这里谈就可以了,还需要去哪里?” 杨曦这话说的透出了点狠辣味道,倒是有一点像王熙凤了。简思敏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样反应,一时愣住,齐映却在这时点头,“没问题,一起吃个午饭,坐下来聊一聊。” 简思敏和齐映的约餐,原本杨曦是不想参加的,她本能的觉得这其中简思敏憋着坏,可齐映却一直冲着自己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又让杨曦有一点好奇,想要等着看简思敏的好戏。 午餐是简单的素食,很符合杨曦最近要减肥的打算,可这时她的目光从未在餐盘中停留,直言相问,“怎么样,可以说了吗?” 简思敏也不迂回,回答她,“我可以同意让周靖上节目,但是,我不希望你们把他当做程璟的复制黏贴版。并且,我觉得,有些事情,齐映你还是在决定用他上节目之前知道比较好。” “你想说的,是关于他,还是关于程璟?”齐映回以犀利直接。 “都有。”简思敏的回答也毫无隐瞒,“你应该还在好奇,为什么周靖会认识你,对吗?” “他不是说了吗?因为程璟在学校的名声不小,所以连累我也被关注了。” “你相信这个说法?”简思敏迷一般的笑容背后藏着利刃,“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强调那句,你已经是Raymond的前女友。” 杨曦手里黑咖啡还没放下,抢着回答,“齐映说过了,这件事与我们要谈的事并无关系。” “是吗?如果,周靖是因为喜欢华辰的某位学姐,想要成为像她喜欢的那种人,才一路追随Raymond的脚步去的美国,又回的方兴,这样,还能说没关系吗?” 齐映被简思敏的话说得愣住,还是杨曦先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是他的经纪人,知道他的感情生活,很奇怪吗?至于我怎么知道的,很简单,我介绍他加入方兴的时候,顺嘴提过,他亲口所说。” “我倒是不觉得这个学姐是齐映,他如果喜欢的是齐映,齐映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大学的时候几乎形影不离,我又怎么不知道,反倒被你知道了。听起来,他喜欢的那位学姐倒像是你。” “如果这样当然最好,我也就少操些心了。但是齐映,你确定真的能确保他喜欢的不是把你吗?你想过没有,为什么程璟不愿意上你节目,而你如果选择了周靖代替他,” 杨曦的话不管在理不在理,却是给了齐映一段足够思考的时间,“简思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你是他们的经纪人,不管是周靖也好,程璟也罢,你知道他们的感情经历并没什么奇怪,可是,你真的知道他们的心思吗?” 简思敏收了嘴角最后一点笑意,“你想说什么?” “你今天邀约,并不是为了周靖,而是为了程憬,不是吗?” “是为了你。” “也可以怎么这么说。” 杨曦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打断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说明白点可以吗?” 齐映开口解释,“思敏怕我不知内情,被骗上当,所以好心来告诉我,为什么程憬不愿上我的节目。” “好心,她要是能好心,我杨曦两个字倒着写。” 简思敏何其聪明,听齐映话头已经知道她早已知道事情原委,却不声张,反问,“这么说,你知道程憬曾经嗑药酗酒,送医洗胃的事情了?” 齐映并没把“嗑药酗酒”这四个字看得格外重,至少这时候,在她心目中,这四个字是简思敏刻意而为说来乱她心神的。 “是。我也知道,是你救了他,知道你们在一起的前因后果,你与程憬有救命之恩,所以我今天答应赴约,不仅仅为了谈周靖的事,也是为感谢你。不管你当初救他是为了什么,他活着,我和他才有如今。” 齐映这话说的大气,虽然心里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无所谓。 杨曦松了松眉头,嘲笑般对着简思敏说了句,“算来算去,你还是为我们齐映做了嫁衣。难怪你会回来,原来是不甘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简思敏还了杨曦一个微笑,却是个标准的公关笑——看不出喜怒,没有破绽也没有错处,然后一双眼睛悠悠转到齐映身上,“原来,他是这么和你说的呀。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不到,和我在一起久了,他连我管用的手法都会了。” 齐映和杨曦毕竟也是历练出来的,即便听了简思敏这话,心中已经猜出她之后所言的七八分,这时却是面不改色,打起腹稿。只是,杨曦并没注意到,齐映这时候一手正环抱着自己另一只胳膊,五指指甲已经开始扣紧肉里。 “我知道,我这个人呢,有些不好的黑历史,以至于现在我说话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你们都不会信的。所以没关系,我可以先给你们看些证据。” 简思敏拿出手机,不过半分钟之后,就将它推到了齐映面前。 杨曦看见,果然就是当初那些被老方压下来的照片。可她却没有说,转而道,“同一个手法玩两次,简思敏,你还真是心大。” 杨曦翻动照片的时候,齐映并没有仔细看,但,因为杨曦没有再翻下去而停留的那一张照片却跳进她的眼里,想躲都躲不掉。 那是程憬楼这个褐色头发的应召女郎走出酒吧的照片,那照片上的男人熟悉而又陌生,他是程憬,是即便分隔十年却从没有一次忘记模样的程憬,却是齐映从未见过的,程憬的另一面,那样的眉飞色舞,就连肢体动作夸张地程度也是罕见。齐映脑袋里嗡嗡响起一句话,“他生命里最重要的这十年,你已经缺席了。”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齐映不敢知道,又止不住的想要知道。她本以为,跨过他们分离的那十年并不是什么难事,尤其在程憬主动提起过往的时候。可这一刻,齐映才明白,程憬当初口中的“一打女友”究竟指代的是什么。简思敏是因为看不清自己的心思而短暂交往的,那,这些女人呢?自己呢? “是吗?”简思敏还在回答杨曦的问题,她喝着咖啡,不急不躁,淡淡回答,“我就算再如何高估自己,也不敢再低估程憬了。” “你不用低估他,你只要低估我们就行了。” “还不信啊,没关系啊,这里不过三五张,我那儿还有几十张呢,那可都是超高清晰度的原图。怎么样杨曦,你有兴趣看看学长在美国的艳史吗?我保证,精彩绝伦,绝不作假。” 齐映此刻正聚精凝神看着简思敏每一个细微表情,然后,在她说完不敢低估程憬之后,齐映看到了她嘲弄般的笑,那一刻,她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或许是这些年我做事实在太没品了,才会让Raymond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是啊,他在自己面前已经变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那自己对他而言究竟是人是鬼? 。。。 第23章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就像十一二年前,齐映看到发布在论坛上的照片时候,她所能想到的她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字——躲。 好在如今不比当年,躲回家比躲在宿舍安心不少,不用担心简思敏会找上门,也不用担心程璟会和杨曦起争执。 然后,她还是打算继续上班,毕竟,她离席前留给简思敏的最后一句是——“周靖的事既然你没有疑义,我就让人拿合约过来了。” 齐映并不知道的是,这时候在程璟家里发生了什么。 简思敏把这些年从狗仔手上买回来的照片给齐映看的事情,在齐映离席的半个半个小时之后就被杨曦告知了程璟。杨曦发了条微信给老方,原本,老方并不打算这么早告诉程璟,毕竟第二天就有一场不小的演出,这时候把后院起火的事情告诉程璟,老方很难保证,以程璟的性格,明天的演出不会看天窗。但在这件事情上,杨曦自觉没有早告知齐映已经着实对不起闺蜜情分,如果现在再不告诉程璟,之后他二人若是再有苦难波折,她良心难安。于是,顾不得老方的意见,还是一通电话打给了程璟。 要说老方是这世界上最了解的程璟的人,其实一点都不过分,有的时候,他对程璟的了解甚至远超齐映。 杨曦的话还没说完,程璟已经挂断电话,火速回家。 齐映没有回去,这让程璟不由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一出闹剧,是了,这时候如果齐映还能安然回到这里,那才奇怪吧。程璟这样想着,责怪自己一时心急竟然犯了糊涂,正准备折返去齐映家,却被简思敏拦在了家门口。 “你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冲我来。”程璟原也是不想理简思敏的,只是,简思敏不仅轻松击溃了齐映的心防,甚至也能一句话击溃程璟。 “你不过是不相信你们的感情,不相信她能接受在美国胡作非为的你,所以才选择说你想说,对另外一些事情选择闭口不谈。Raymond,你以为不说,就能掩盖你滥交的过去吗?”简思敏边说边往屋里走,竟然能逼着程璟连连后退,“齐映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知道,就是因为你知道,所以你才不敢和她说,她从来不允许自己的感情成为这种不堪的样子,就像当年我做假照片挑拨你们关系的时候,她还没想过一辨真假,最先做的却是从你家离开。你知道,比起这件事情,你在美国的滥交史,齐映更是无法接受。所以你现在想去找她,可是你想过没有,当初你占理,她能信你,原谅你,这次呢?又是我冤枉你的吗?” 程璟连连后退,直至坐到了沙发上,他哪里不知道自己那几年胡作非为的太厉害,简思敏说的没错,他是做错了,也正因为他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有些事情,才不敢说,不能说。 Neo的一切都在照常继续,程璟也并没有再来找过自己,这是齐映希望看到的。《做谈》开始步入正轨,第十二期开始每期节目的点击量都可以破亿,广告投放量顿时大了不少,陆粲和谢华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兆头,自然,也因此更加认可齐映的能力。情场失意的齐映因此迎来了事业小高峰,不仅又拿下两三个老项目出任制片,而且谢华为齐映的升迁定下了调子——只要这几个项目能和《做谈》一样,单期收视破亿,仅次于陆粲的副总监位置就是齐映的。 这在齐映看来是件好事,倒不是因为升职加薪,而是因为几个节目加身,她忙的不可开交,再想起那个人的时间就会少很多。 是的,她在一次过上了原本在北京时候的生活,工作,成了她最好的麻醉药。 没有人看出齐映变化后面的原因,大家只以为,这是谢华奖惩有度的良性反应。两个月过去,跟着齐映的人开始越来越多,信服她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人是看中了她潜力无限,想搭齐映这班升迁的顺风车,但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她雷厉风行、身先士卒的领导范。 但,这一切还是瞒不过陆粲的一双眼睛。 陆粲助理筱雅来和齐映说新接手的政论类节目《实事风云》,放眼整个办公区,都是一副副沉痛的表情。 时政类新闻节目在网络媒体中远没有娱乐类节目好做,这是齐映新接手的几档节目收视难以上去的最重要原因。齐映刚刚接手,却又发生了一件震惊全球的大事——美国发生校园枪击案。政论类节目不比娱乐节目一周一期,而是更辛苦的一天一期,齐映拿定了突发新闻的策划方案之后,又去看了演播中心的情况,让他们出了节目大纲,又督促着约请了时事嘉宾,连轴转了整整一天才停歇下来,齐映站在办公室门口,遇上从演播中心回来的筱雅。 “发生什么事了。”筱雅问。 “又一起。”景慧的眼尾耷着,说话带着重重的鼻音,抢在齐映之前回答。“在南加州大学。太惨了。” 正在翻译独家消息的巧巧发出啜泣的声音,努力忍着在眼里忙打转儿的泪水,却还是滴滴落在键盘上。“只是大学生,怎么能这么残忍。” 没有人怪她,即便是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陆粲。 齐映也低了低头,她即便也报道过枪击,即便当年读书的时候反复拿9·11事件的报道作为案例,但是,这些袭击者竟拿学生作为对象,残忍无道之极实在令人发指。“现在数据如何。”不知不觉间,竟也红了眼眶,哑了嗓子。 “这一起死亡47人,受伤人数已经超过百人。” “新消息,那边又新消息来。”齐映顺着巧巧的声音看去,那握着鼠标的手半悬着,微薄的唇微微颤抖。 巧巧是整个部门年纪最小的女生,几乎是研究生一毕业就加入了Neo,这样的枪击案还是她经手的第一个特大新闻,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已经浮动不安,更何况是毫无经验的她。 齐映看着陆粲走了过去,“来,我来。你去休息一下吧。”他拍着巧巧的背,示意筱雅把她扶起来。筱雅忙上前扶走了抽抽搭搭的巧巧,让陆粲坐了下去。 陆粲的动作很快,除了微弱的哭声,周围安静得只剩下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他清了清嗓,“警方正在全力围捕了两个袭击者,目前确认已有3名学生被劫持。” “美国时间,现在是20点42分。夜里怕是情况会更多变,我们这儿今晚也要有人留守。筱雅,你重新排一个值班表,尽量就别排新人了。”齐映的嗓音中带着隐隐的哭腔,极力克制,并没像巧巧一样失态,这一点她做得极好。 “还有,美国那边传来的所有视频和照片都是没有经过选取的,难以避免过于血腥的镜头和画面,所有留下来的负责人都必须对平台发出的所有报道严格审查。” 外间的大办公室是能扬扬洒洒坐上近三四十号人,在往常上班时间,各自安排工作,说话声,敲字声,电话声,不绝于耳。齐映说话的声音听得清楚,陆粲还在敲打键盘翻译文章的声音也替你搞得清楚,零星还有电话响,但是空气中却是安静的味道,安静地透了,以至足以感到一丝悲凉。 “又不回去吗?”陆粲刚从巧巧那儿回到自己办公室,见齐映扶着头还没下班的意思,看了看手表,不禁摇头,矗立半刻还是走了进去,“这里我留下来看着就好,你回去吧,这段时间你已经够辛苦的了,不用在这儿熬着。” 齐映听声,缓缓睁开眼,讪讪地说,“回去也一样,不如留下来。” 说完又是半晌无语,一个不知如何掩饰,一个不知如何安慰。 “去我那儿坐坐吧。”齐映刚想拒绝,陆粲接着说,“你装的并不好,再下去,外面的同事们可要看出端倪了。” 齐映也无事可做,点了点头,撑起疲乏的身体,跟了过去。 陆粲去煮咖啡来招待她,齐映也不落座,只是满办公室转转悠悠,共事许久,她还是第一次有时间这样打量他的办公室。陆粲在一旁摆了个大书柜,透过玻璃,齐映看见架子上的摆件。“你还留着。”她打开柜门,伸手去摸,那是只手模,是她自己的手。 陆粲煮着咖啡,不回头却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一直带着。” 齐映关过柜门,走到陆粲身边,接过他的咖啡,眼角露出喜悦,唇尖微触,“很正宗。” “托人刚刚从印尼来的,比起外面卖的,自然好些。”陆粲闪过一丝自豪,想着齐映刚刚说着的话,环顾了四周,“我搬来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发现它。” 齐映想想也是,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来,那东西虽然不起眼,毕竟原是自己的。“谁说不是呢。”摇头也笑自己傻。 “你还记得当初在蜡像馆,为什么要做它的吗?” 陆粲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齐映看着他缓缓走向那书柜,取出那只手,握于自己手中,那金属质感的手还反着光,而陆粲就站在那里,没有要移动脚步的意思,低声问。 齐映还喝着咖啡,手中的杯子还端在嘴边,不是在回想,倒像是在平复。那姿势就那样保持了多久,两人都不知道,陆粲还站在那里等着她的答案。 “记得。” 两个字徐徐出口,放松了的反而是陆粲,关了柜门,握着那手走到她面前,离着她几步的地方停下。 “那次我们去香港,采访的是那时候刚刚被评上‘全球十大杰出青年’的韩冰,我还记得你做完采访出来那羡慕的眼神。” “是仰慕。” 这话可逗笑了陆粲,“还仰慕呢。”看着齐映不哭不笑的样子,也就一本正经了,“也是。三十四五岁,不仅是翻腾出几十个亿来,更主要是那家伙儿很有眼界。” “想想他的出身,再想想那些年他在英国受的那罪。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当没有人可信、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想要活得好,活得精彩,不被别人牵着走时候,能靠的只有自己的这双手。” 齐映看着他手中紧握着那座用自己右手做的摆件,像是忽然明白了是他一直引导自己说出的这句话,恍然抬头,看见陆粲那满是安慰的笑容,知道自己猜对了。 “谢谢你!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我这段时间的不对劲,谢谢你没有挑明,也谢谢你今天让我想起这件事。” “我们做媒体,做的就是和人打交道的事,认识人,看他们的经历,知道他们的所思所想,最大的收益,是知道了怎么面对自己的人生,怎么处理自己眼前的荆棘” 陆粲坐了下来,放了齐映的那双手,去端自己的那杯咖啡。 “无论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希望,你还是你,还是那个在《菁英》敢打敢拼的你,还是之前在我这儿,为了新接手的节目能说一个晚上新方案的你。” 看着齐映颔首微笑,陆粲把那双手往前推了推,“你离开《菁英》的时候走得太急,东西几乎都没带走,它也就留在我这了。替你保管这么久,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齐映接了过来,捧在自己手上。那年采访韩冰,顺道去参观蜡像馆。本也只是看着做手部蜡像好玩,一时兴起,多来还是陆粲提议,才做了如今这双金属感的□□手。 “陆总,有新消息了。”筱雅叩了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美国警方那边已经有新进展。” 陆粲正想起身,齐映便示意让他坐下,“我去吧。你放心,我知道用工作麻痹自己并不是大家风范,所以我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纯粹为了工作而工作。”她带起那双手转身的样子,像极了他初见她时候那个眉飞色舞、自信非常的那个人。 。。。 第24章 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 夜已深了,除了当值的人,演播区整整半栋楼再找不到一个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说的,是那年在机场自愿放手的齐映。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苏轼的这句话,说的又多像现在的齐映。 她沿着一溜景观楼梯来回走,平日里,这里看来是多么浪漫,可此刻,外面的华灯,灭了;江面上的轮船,不再走了;徒留着雨,还下个不停,敲打着厚厚的隔音玻璃,一下一下重重落在心头。 她坐了下来,就坐在了台阶上。这一个夜是她三十多年人生里最难熬的一夜。从陆粲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何尝不知道陆粲的言外之意,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当时所言是何意。只是,当真要放下了吗?当真可以放下吗?毕竟十年内,无论她怎么用力,都还是忘不了。 但,这样下去又算什么呢? 齐映不想纠结于程璟回来的原因,和自己复合的原因,不想纠结于真心还是报复,不想纠结于那些情话那些缠绵究竟是为什么。可越不想纠结,却越是走不出这样的困境。 雨夜微凉,窗外渐起蒙雾,齐映醒来,雨已停,阜城江上雾气蒙蒙,隔江望去江西,景物全无、色彩尽失。 身上厚重盖着外套,才反应回头来看。 “你怎么来了。” 齐映看见陆粲,本想把外套脱下来还他的,陆粲却拦住了,依旧把外套给他盖好。 “昨晚很迟接到筱雅电话,说你不见了。” “说我不见了?”齐映站起身,伸了伸懒腰,靠着楼梯扶栏睡了一夜,醒来这才觉得手臂硌得慌。 “筱雅说,她半夜里接到景慧的电话,说是原本你一直办公室,后半夜突然就不见了,她找了许久没找到,又怕会再出事儿。筱雅也不知知道怎么办,就给我打电话了。” “他们没找到,你是怎么找到的。” 陆粲也站起来,看了看外面笼罩着雾气,几乎看不见一丝风景,“以前,如果遇到什么压力,你总喜欢找一个高处去看风景,那时那里没有这样的楼梯道,你就站在天台,冷的时候,就抱着热水袋上去了,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这样的景致有什么好看的。” “景致小了,外面的世界就显得越大,你才会发现自己多么渺小,而那些所谓困着自己的事情,对于这个世界,更是多么微不足道。” “那这个方法,昨晚还有效吗?” 看着齐映舒展的神情,任何人都感觉得出她意欲调整心态重新出发的想法。 是的,她放下了,不管自己是否形影相吊终了此生,她都决定放下,放下这十多年不曾放下的感情。她知道,苏轼的那句“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说的毕竟是行文,更是人生。 可齐映并不知道,在她参透情劫的这一夜里,她所说的景致中,就有程璟。 说不清楚多少夜了,程璟会开车去齐映所住的小区,看见她车不在,又转而进了Neo的停车场,看见她的车还停着,再找到一件可以看到她办公室的露天酒吧,坐到看见她办公室灯灭。 不再像十多年前,他已没有地方去寻找标准答案给她,可他还像那年闯进她宿舍时候一样,并不想让她委屈。 所以,程璟跳过简思敏,和老方签下了解约书。 “你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吗?” “你不能因为我受这么大的损失,你放心,我会在结束方兴为我签下的所有合作之后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老方把笔摔在桌子上,“我不是问你知道不知道这么做对我意味着什么,而是问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对你自己意味着什么?当年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齐映想的那样,你为什么不和她说。” “不是哪样?她又没有想错,我嗑药滥交,自己作死,差点真的死成了,然后还要瞒她骗她。这些就是事实,有什么不对,她哪里弄错了?” “可是那些不过是应召女郎,是你用来疗伤的工具。” 程璟坐在沙发上,苦笑反问,“如果有一天,你和杨曦吵架了,你出门去找小姐,被她知道了,你说你是为了疗伤,你觉得,杨曦会信你吗?还是会原谅你,然后不计前嫌和你重归于好?” 老方没有回答,没有答案,不会有答案的。 “齐映比杨曦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会原谅我?接纳我?不计前嫌和我重归于好?老方。我只希望她能不嫌弃我。我现在,只怕她失望透顶,看开了,放下了,那我可能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老方不再相劝,大笔一挥,签下了解约书。 方兴为程璟签下的合作演出能排到明年六月,程璟的最后一个要求是,在一个月内结束这所有的一切。老方便亲自出马,一一拜会合作方,赔笑赔罪陪酒,硬生生把合作压在两个月内结束,为了兄弟情义,老方几次醉得一塌糊涂。 而程璟也没好到哪里去,早上排练,晚上演出,北上广深、南京武汉杭州,两个月内跑遍了国内一二线城市,可只要他晚上能回到这里,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兜兜转转,然后点一杯酒,守着齐映办公室的灯。 。。。 第25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简思敏并没有想到,程璟会不告而别离开方兴,更没有想到的是,在她愤愤不平的同时,热搜爆出程璟在美的照片。 简思敏愤怒异常,立刻反应过来,对着老方,声嘶力竭道,“是你,是你把照片给他们的。方天辰,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换命的交情,所以才把照片留在你这儿,你居然这样害他。” 老方哪里不知道程璟这样做的后果,想着他四年本科、三年研究生、十年异地漂泊终在这一刻化作无有,认识了近二十年的老友哪有不心疼不惋惜的道理,可他说起话来,平淡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简思敏,究竟是谁害他,你心里不清楚吗?程璟这辈子,最宝贝的究竟是什么,你不知道,你可以毁了他,甚至毁了他和齐映的感情,但是你对齐映做的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如果不是你用那些照片逼着齐映离开,老程不会选择这种死路。” “我没有逼她,是她自己不能接受那样的程璟。你们都没想过为什么吗?为什么她在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要躲开,为什么当年她占尽天时地利,可考上纽约大陪在程璟身边的人是我?因为她根本没有那么爱他,如果她真爱,她就会像我一样,无论程璟什么样,都会接受的。” “你是爱他,可你从不在乎他爱的人是谁。”杨曦推门而入,上去就给了简思敏一个巴掌,“你以为齐映走了,你就能站到程璟身边了?不要痴心妄想的太厉害。你看到了,他现在在做的,就是要把自己打回原形,让你这些年花在他身上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 简思敏没有反抗,甚至放任被杨曦扇了一巴掌的半边脸灼烧的疼痛难忍,没有说一句话。 出了这样的劲爆猛料,Neo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陆粲几乎是第一时间推开齐映的办公室,却看见齐映桌面surface上的内容,和她淡定从容的表情,“你知道。” “比你们早两个月。” “所以,你之前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神思不宁的?” 齐映没有回答,这个时候,没有回答就是一种回答了。 陆粲不再多问,也没有告诉齐映,此时此刻,就在演播中心正在准备另一档娱乐访谈类节目的直播,嘉宾正是程憬。 老方怕程憬这时候一个人开车出危险,主动提出去做他的司机,程憬没有拒绝。 “录节目之前,要不要去看看齐映?” “不用了。”程憬双眼无神,不知看着何处。“再说,去了也没用,齐映不会想看见我的。” “你可想好了,那是直播节目,你认了这辈子就都没办法翻身了。” 程憬准备开口,被老方一句话又堵了回去,“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一棒子把自己打回原形,回炉再造,或许你们之间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是,这些都只是你自己的打算,如果齐映不会因为这个回头,你怎么办。到那时候,你名声坏了,人也走了,还剩什么。” “不管她会不会回头,我只想她知道,我做错的,我认;至少她当年没有瞎了眼,爱错人。” 陆粲虽没有说,但并不意味着齐映不会知道,每个时段演播中心的使用情况,会由内部邮箱告知栏目部个项目负责人以上的所有员工。齐映是被邮箱跳出的提示惊醒的。 她从没想过今天程憬的猛料是谁捅出来的,甚至不像当初知道他服用抗抑郁药物时候那样紧张、心疼,直到她看到这封邮件。 简思敏爱程憬至深,这一点,齐映清楚,她可能在自己面前说出程憬的过往,曝光照片,把自己从程憬身边赶走,却不可能向外界公开这些她费尽心思买下来的照片。齐映相信,简思敏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毁了程憬。 可这些照片除了简思敏又有谁有,齐映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如果程憬自己想要曝光,并不是没有可能。可简思敏是个老练的公关行家,这个时候怎么会同意程憬上一档收视不低的直播节目?照片很多人都看过,这个年代,真伪有很多人可以鉴定,所以程憬出来喊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排除掉这所有可能,齐映想到了最后一条。 一通电话打去给程憬,两个多月来,这是第一次,可是程憬没有接;打给简思敏,不合适;只能打给杨曦了。 杨曦什么都没说,面对齐映的问题,只回答,“老方接他过去了,他想做的事,我们都会支持他。” 齐映电话还没挂,已经穿着高跟鞋跑向停车场,一脚油门轰下去,车头才转出停车位,就看见老方的车开了进来。齐映急打方向盘,从反方向杀了过去。 SUV遇上轿车,幸好老方刹车及时,否则,齐映的车头可能就撞向了底盘。 程憬几乎是跳下车的,齐映又何尝不是。 “你不要命了吗?”“你想干什么?” 异口同声,没有人在乎自己。 “你想干什么?”齐映重复着,绕过车头,走向程憬,“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曝光那些照片,对你,对我,还是对任何人有任何好处?为什么要来,为什么答应他们来上节目?你知不知道,你在那上面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法更改?” 比起齐映的声嘶力竭,程憬倒是淡定了很多,看着她的高跟鞋,说,“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穿高跟鞋开车了。” 齐映一巴掌呼了上去,“我问你呢?你是不是恨不得自己身败名裂啊?” “我这个人确实做了很多混账事情,我也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是至少求你爱护自己。”程憬说着,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程憬,你给我站住!”两秒钟之后,齐映突然在他身后喊着,“你猜的没错,我讨厌你,但是,麻烦你不要让我再瞧不起你。” 程憬的回答,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如果要被你讨厌,我宁可被你瞧不起。” 杨曦解了齐映的电话,不放心,特意赶来,到Neo的时候却找不到齐映,问了很多人,最后问到了筱雅头上,筱雅跑去问了陆粲,杨曦这才在景观楼梯间找到了齐映。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齐映脑海里嗡嗡嗡的全是程憬离开前说的话,眼泪不自觉一滴一滴往下掉,明明说好要忘记,说好的要放下,还是止不住心疼,止不住难受。看见杨曦走过来,齐映愣愣的问。 听到齐映的问题,杨曦放下了悬着的心,还好,她还是清醒了,思路还清楚,杨曦心想。 “是,他和老方说过,我早就知道了。”顿了顿,索性直说,“照片的事,我也早就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可不可以,先听我说一句话,再让我回答你的问题。” “说。” “齐映,你可以恨他,甚至嫌弃他,觉得他恶心,但是你不要忘了,程憬做所有事情的时候,他的处境——纽约十年,他没有一刻忘记自己被你抛弃这个事实。” “杨曦,你说这话,会不会太过分。当年的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离开他,是我愿意的吗?” “没有人说你是心甘情愿的,但是齐映,你不能否认,这件事,是你一手促成的。”齐映顿了顿,“你和程憬,有谁不委屈。” 齐映没有接话,杨曦继续说,“如果当初,程憬是以你齐映男朋友的身份留下的那些照片,我杨曦会第一个冲上去捅他几刀,给你报仇。可是他不是,那十年,你们都不属于彼此。” “可是我受不了。”齐映突然泪奔,捶着胸口一个劲地说,“我就是受不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一个人熬着,等着,备受折磨,而他呢?你们都说好好听,你这么说,程憬也这么说,都说他是爱我。这就是他爱我的方式,抱着应召女郎,爱我?”齐映自嘲苦笑,“对,你说的没错,我是觉得恶心。那个和我上床的男人,不知道这十年睡过多少张床,多少女人!” “齐映,你够了。”杨曦晃着齐映的肩膀,她从没见过齐映这副模样,心底不由生出一副恐惧。 杨曦说的每一句都对,可现在的齐映,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杨曦只能把她看在自己肩膀上,安抚着拍打齐映的背,“过去了,都过去,不管你还爱不爱他,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和他,你们总是要各自向前看的。” “为什么?为什么?”齐映握着拳头,本能着捶着杨曦的背,“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已经是我对不起他了,我们分道扬镳为什么还不行,为什么,为什么他非要毁了自己——” “不要这样想。齐映,你换个角度想。”杨曦不拦着她,随意她发泄,拍着她的背,继续,“那些事情都是简思敏紧握着的把柄,程憬想要自在生活,就算大家现在不知道,他也不可能瞒一辈子。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占据主动,他毁了现在的自己,可他还年轻,还有机会重新来过。其实,他才是我们这群人中间,最聪明的那个,他不是不想求得你原谅,更不可能放下十多年的感情,他的方法最笨,却最根本,只有他成了一个全新的他,你们,才可能成为全新的你们。” 。。。 第26章 人过为谁留名 齐映哭累了,杨曦就送她回家,看着她双眼无神,杨曦也放心不下,就留下替她熬了粥,做了两个小菜,然后陪着齐映在沙发上坐着。 夜深了,齐映就靠在沙发上,也没吃饭,也没说话,直到门锁发出声响,齐文到家。 看见齐映面无表情,身为母亲,齐文忧心不已,转而问杨曦,“是真的?” 杨曦看了眼齐映,她知道齐文不是一般人,即便这时候隐瞒,不过几天也会真相也会被揭穿,索性点头承认。 齐文坐到女儿身边,看着齐映失神的样子,想要去抱她,却不知齐映这时候会不会不喜欢自己抱着她,又转而和杨曦说,“我一早知道消息就匆匆赶回来了,路上给你婆婆打了个电话,她说她也不能确定。下午的时候,我看到程憬上了Neo的直播,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承认的。” 有些话,齐映这会儿没心情说,可杨曦要替齐映说,“这件事,确实是程憬的错,但是他认,而且这件事情是他自己捅破的。” “我当初看他,只觉得是个温驯的好孩子,没想到老了老了,看人居然还打眼。” “其实这件事,小映很早就知道了。”杨曦淡淡说. “很早?” 杨曦看着齐映还是那副行尸走肉模样,点头着,说,“是,两个月前,您去杭州不久之后,她就知道了。” “怎么可能,这段时间,我和她都有联系的,她不像现在这样啊?” “小映不能接受的,不只是那些事,还有程憬为了赎罪,选择自曝过往,亲手把现在的自己毁掉。” 齐文听完,愣了很久,她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过去,也不是没经历过感情波折的女人,齐映的痛苦,程憬的无路可走,她在这一刻即便难以说出感同身受,也可以体会一二,沉吟许久终说了个中肯评价,“年少轻狂,追悔无门。” 看着程憬十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受不了的何止齐映,简思敏几乎是堵在程憬家门口的。 程憬在家楼下停车场看见了简思敏的座驾,看了老方一眼。老方会意点头,一通电话打给简思敏,“你在哪儿,老程要见你。” “在他家门口。”简思敏不知道程憬去Neo做了直播节目,早上知道这件事便从方兴赶出去到了程憬家,可程憬已经出门了,等到知道他在直播节目上承认一切的时候,又匆匆忙忙赶到了Neo,可程憬已经走了,无奈,只能折回老地方,守株待兔。 “在他家?这时候,他回家还不知道会不会引来更大的麻烦。”老方长叹一声,“你来我这儿吧,他在我家,有话要和你说。” 电话那头,简思敏站了起来,“说什么?” “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不要!”简思敏猜都猜得出,程憬要说一刀两断的话,过去的恩情也好,友情也罢,都化作空,彼此路过,再不相识。 “即便恩怨情断,你总不希望这种话还要我们转达吧。”老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两分钟之后,小区对面路边,坐在车上的老方和程憬,看见了简思敏开车而出,往方天辰家的方向去,程憬总算落得清静,可以回家了。 简思敏在方天辰家没有看到人,准备打道回府却被方天辰赶回来,拦在了门口,“你如果有自知之明,就应该知道,程憬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你耍我?” “是,我是耍了你,简思敏,这些都是老程的决定,如果你爱他,就尊重他。” “尊重他?”简思敏觉得异常可笑,“如果尊重他才是爱他,当年他早就被纽约大除名了,早就死在那些应召女郎身上了你知道吗?爱他,什么才是爱他,我是把他从齐映那个陷阱里□□的,是我,把他从死亡线上救出来的,也是我,帮他成就了现在的名气。你现在要我尊重他,要我看着他去死?做梦!” 简思敏丢下这些话,甩手就走。 这一夜,对程憬来说,是最放松的一夜,他再没有什么刻意隐瞒,当前半段人生被自己判了死刑,当后半段人生的算盘只剩下听天由命,你反而会轻松很多。 杨曦一直守在齐家没有走,陪着杨曦,也顺带照顾着齐文这时候还需要将养着的身体,为齐文端了碗热粥,催着她洗洗澡换了身舒服衣服再坐下来,然后,把程憬许多过往一一讲来,那其中有许多,甚至连齐映都还不知道,其中包括这两个月来,程憬把自己燃烧干净,只是为了最后和方兴切割的时候,方兴能少一些损失。 杨曦也不知她说的话齐映是否也听进去了,她只看见时钟走过凌晨十二点半,不发一语几个小时的齐映忽然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把杨曦熬的粥热了热喝了个干净,坐到电脑面前。 在公关界摸爬滚打了十年的杨曦,同样和媒体打了十年的交道,其实已经猜出齐映想要做什么了。 时钟走过凌晨两点,齐映从电脑前离开,走到一直坐在沙发上不敢打扰她的齐文杨曦勉强,说,“曦曦,谢谢你,谢谢你解答了我最后一个疑问,我总算知道,他这两个月以来一直没有电话,没有人影是因为什么。妈,我没事了,真的,我知道这件事的第二天就已经相通了,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我和他之间也是时候划下个句号了。” “你想通了?”齐文觉得难以置信。 齐映点点头,“两个月以来都是想通的,只是今天,想得更彻底,更清楚了。” “你是不是想做什么?”杨曦很敏感,这个问题从她看见齐映坐到电脑面前的时候就萦绕上脑海了。 还是点点头,齐映说,“妈,您认识谢董,对吗?” 杨曦已经猜到齐映想要做什么了,起身摇头拒绝,“不要。” 齐映像是早从先前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了,恢复了淡定从容的表情,“妈,是您,向谢董推荐的我,是吧。” “是。”齐文点头,“我认识谢华很多年了,原本,曦曦和小方的婚礼,我也是要去的,只是那时候我才出院,婚宴上难免有熟人,所以才没有去祝贺的。”齐文向杨曦略作解释,转而又说,“但是她是真的喜欢你的才华,这一点,你不用有异议。” “我知道。”齐映笑着坐到齐文身边,“妈,我想从Neo辞职,和您一起去美国,你看好吗?” 齐文还没反应过来,齐映已经继续道,“所以,可能要麻烦您,明天给谢董打个电话,说声抱歉了。” 齐文答应了,“没什么,都是老相识了,她会明白的。” 杨曦觉得齐文并不知道齐映究竟想做什么,直言,“小映,不可以这样,你们两之间,至少要有一个是完好的吧。” “曦曦,我要的不是完好,是真相。程憬想要告诉大家关于他的真相,可他不会说出当年事情始末,这件事,就由我来说。他们知道了他曾经做错的事,至少也要知道,是谁害得他活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杨曦知道,这种事情,她拦不住齐映,转而向齐文求救。显然,这一次,杨曦低估了齐文。齐文拉了拉齐映的手,答应了她的做法。 很多年之后,杨曦去美国看完齐文,谈及往昔,齐文才说出当年支持齐映做法的原因,“他们两彼此都带着对对方的爱恨和愧疚,终究是走不下去的。程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爱,了结小映的恨,可他忘了,小映扎在心底最深最深的,不是恨,而是对他的愧疚。小映所做的,是要亲手了结这份愧疚。” 这是后话了。 齐映到底也没有把握住这次机会,有人,快了她一步。简思敏深夜发出长文,以程憬前经纪人的身份,细数了程憬在被齐映“抛弃”之后身陷情伤无法自拔的往事,对他和应召女郎之间的事丝毫不避讳,甚至还谈及了程憬酗酒,服用Alprazolam的事情,包括程憬送医洗胃以及和与她的感情,直到程憬走出情伤,并且回国。 和齐映想要做的不一样的是,简思敏直指齐映是她和程憬之间的第三者,在知道程憬的的名气和地位之后成功拆散了他们二人,而后以程憬低谷期发生的事情唯有,再次提出分手,而程憬之所以会自毁形象,自爆过往经历,是为了得到这种女人的原谅。 简思敏的长文稿发在清晨七点十五分,正是大家起床刷牙浏览微博的黄金时期,一时之间,热搜上再次炸开了锅。不同于之前一边倒的态度,这一次,意见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 简思敏没有在长文中点名道姓提到齐映,她所用的代词,是——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可还是架不住在程憬在校的时候名气大的不行,连带着知道齐映的人也不少,不出半个小时,在老方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给程憬之后,就有人人肉出了齐映,并送上她的照片。眼下的齐映不仅仅是Neo几个栏目的制作人,更重要的是,她出镜主持了《做谈》,照片的曝光无异于直接把齐映送上了风口浪尖。 前一天生怕自己粉错了人的网友们开始把齐映作为泄愤的对象,在她实名认证的微博下面骂得花样百出,不堪入目。 杨曦此时此刻恨不得发文教训简思敏一通,刚拿起手机就被齐映拦下来了,“她这次倒是算帮了我。” “帮你?你是不是昨晚一夜没睡糊涂了,就算你要离开Neo,也不能这样名誉扫地地走。” “是啊,所以接下来,我要去Neo把事情说清楚,该怎么处理听谢董的意见。” 。。。 第27章 人去楼依旧 谢华是在接到齐文的电话后才向梅瑞询问关于齐映的事情,到齐映抱着辞呈来找谢华的时候,她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见到齐映来,也并不着急接过她手上的辞呈,反倒招呼她坐下,说,“你还记得,我说过,如果你手上的几档节目收拾全部都能破亿,副总监的位置可就当仁不让,是你的了。昨天晚上,我和梅瑞核对了你接手以后三档节目的收视情况,如果不是你今天带着辞职信来,有可能会是康恺带着升职通知去找你。” “如果您那时候就知道今天在网络上发生的事情,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齐映,这就是我现在想和你说的。从你六七年前走进这行开始,到现在,你在媒体界也算坐到高位了,你见过、记过这个圈子有哪个不招黑的大佬?我做广告做了二十多年,和公关圈、媒体人打交道的时间更长,相信我,不用过一个月,你之前和谁有什么花边,大家都忘记了,这些不关乎他们身家性命的八卦新闻,大多数人只会记着一周左右,只要圈子里无人再提,他们通常不会主动想起。” “我知道。”齐映点点头,把辞呈放在桌上,“谢董,我辞职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虽然就算没有简思敏,我也会在和您辞职之后做差不多的事,但是现在,我辞职,是因为准备离开这里去美国了。” “你母亲和我提过了,只要你想清楚,我不会阻拦你。”谢董看着齐映最终点了头,也点头回应,收下了辞呈。 齐映起身离开,走到谢华办公室门口不忘转身鞠了个躬,“谢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不管最初是不是因为我母亲的原因。” “你要去谢谢KK,是他把你过去的工作经验做成系统资料给我,我才能认识到身为媒体人的你,而不仅仅只是齐文的女儿。” 齐映点头离开,先去找到了KK。 “他们说看到你到公司,我就在猜,你是来辞职,还是来升职的?”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面对KK,这个全公司迎接自己的第一人,齐映也难免有些感触。 “要失望的人可不是我。”KK更感触,“这件事,你还没和陆粲说过吧。” 说到陆粲,齐映有一万个理由离开,却有一万零一个理由阻止着她向陆粲道明缘由,从KK的办公室出来,走到陆粲办公室门外,齐映走了四十分钟。 “进来吧。”陆粲抬头看见站在办公室门外的齐映,笑得和煦,就像往昔一样,没有一点不同。 齐映也就像往常那样和陆粲面对面坐着,仍旧不知如何开口。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陆粲见她为难,索性挑明了说。 不需要她开口,陆粲已经知道一切,齐映不免惊讶。 “我刚见过谢董,你手上的工作至少要有适合的人接手吧。” 谢董来说这样的话,齐映倒是轻松了不少,“我也没这么着急,大概下个月吧。接手的人,景慧还不错,如果你愿意,可以带带她。” 陆粲没有阻拦也没有相劝,这件事倒是让齐映有些不解,不过,想到不用费神拒绝,倒还是松快了不少。 齐映站在光景楼梯间,看着泱泱江水,十几年来,第一次觉得男的轻松畅快。 “在想什么呢?” 是陆粲。齐映转回头,笑道,“在想我会不会想念这里呢?” “我看不会?” “为什么?” “因为没有你会想念的人。” “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 齐映摇头,“不是,至少,我会想你的。” “以下属的身份?” “以朋友的身份。” 陆粲笑了,却不再那般温暖和煦,“那他呢?你会想他吗?” 齐映不知道怎么回答,陆粲便代替她回答,“你会的。心里有伤疤,即使时间过得再久,只要疤痕还在你就会时时刻刻记起给你留下伤疤的那个人。可是你不会时时刻刻记起我,因为在你心里,没有属于我的烙印。” “我会记起你的。”齐映看着陆粲,语气坚定,目光恳切,“我会记我在你办公室里说过的话,记得我们在香港留下那个纪念,我会记得,有一个叫陆粲的男人,曾经...爱过我,我会此生感恩,会永远为你的幸福祝祷。” 齐映看见,陆粲笑了,笑得还是那般温暖,只是眼里闪过的泪光,在阳光下更显晶莹。 “不用感恩,不用为我祝祷,你只要记得自己也曾有梦想,而这个梦想和任何男人都无关。”陆粲笑起来很好看,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开朗,就愈发好看了,“那样的你,在工作里,很自信,很美,很动人。” “谢谢。” 这时候说什么齐映都觉得苍白无力,她相信,如果先于程憬认识陆粲,她一定会爱上他,爱上他灿烂的阳光的笑容。可惜,人生一条单行道,从来没有如果。 “有件事,我原本不想同你说,可现在想想,我却希望你知道。”陆粲转而看着江水滔滔,缓缓道。 “什么?” “那两个月,就是,你们分开那两个月,我在留下停车场曾经见过他几次。” “什么?见过谁?程憬?” 陆粲点头,“他来接过你,他的车我认得,也曾经顺嘴问过一句,我问他,是不是来接你下班?他说不是。他说,他做错了一些事,惹你不高兴了,所以不敢见你,就在这儿转转,看看你是不是还没下班。当时并不知道是那件事,所以也没跟你提。” “你见过他几次?” “有三五次,不过说话,也只有那次。” “我知道了。谢谢你,陆粲。” 齐映很平静,平静地又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她深知程憬,却愈发很命运无情,这么久以来,她今天特别想去看看他,以一个老友的身份,和他道别。 。。。 第28章 今年海角天涯 齐映去找程憬,却意外遇见了简思敏,巧的是,她竟也是来道别的。 “那件事是我做的。”停车场电梯间相遇,简思敏先开口,语气中却已经不再对齐映冷嘲热讽,直接坦白。 “我知道。” “虽然不全是事实,但这样至少能减轻那件事对他的伤害。” “我知道。” “我要走了。” “什么?”齐映的语气中总算不再是不疾不徐的一句“我知道”,“去你要走?去哪?” 电梯到达的响声淹没了齐映的最后一个问题,简思敏走了进去,按了楼层,对着还站在电梯外的齐映说,“不进来。” 齐映走了进去,两个人就那样肩并肩站着,那样的距离,一下似乎回到了校园,回到了一张迎新晚会门票的交情,即便当初的她们也未曾友好过,但至少并没有那么重的□□味。 “其实你不用走的,我已经递了辞职信,程璟想要东山再起,能帮他的,只有你。” “没有你,事业成功或失败,对程璟来说还有什么意义,他不会再想要东山再起了。而我,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简思敏这话说的淡淡的,无喜无悲,就像这十多年感情东流水的主人公并不是她。可齐映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深爱那个男人多年来如同自己一样,又岂是真的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思敏!”齐映想说什么,却被简思敏拦下,“齐映,其实,你真的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爱他。” 齐映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只是等着欲言又止的简思敏继续往下说。 “我今天说这话,不是为了我自己抱屈,是为了程璟抱屈。你难道真的没想过,为什么十多年前,那个品学兼优的你占尽天时地利却会被名落孙山,不能和你的爱人双宿双飞?” 齐映没有答案,简思敏却有。 “因为你真的太幸运,幸运地不花一点力气就得到了那么多女人都想得到的男人,一切太过顺风顺水,才会让你不懂得珍惜,误以为自己还可以一直顺利下去、继续下去。十年前这样,十年后,你还是一点没变。你知道他为你而来,可你从没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过他的这十年,你的计较,只有你自己。” 齐映今天很听话,不敢穿着高跟鞋开车,此时此刻,也幸亏她听话,不然,还不知能不能撑着住。 “他放过狠话,说再不会爱你了。可是,那些女人,那些年出现的任何女人,包括我,程璟从未爱过,甚至从未认识过,从未记过她们的名字。在他的心里,自始至终唯一有过的女人只有你。被他爱上,是多少女人眼里最奢侈的幸福,可你从不在乎。” 电梯到了,简思敏从容不迫说完这话走了出去,齐映回过味,一路小跑出去,赶在简思敏走到程璟家门口之前拦下她。 “我会走,两个月之后就会离开,思敏,麻烦你了,不要让他三十年来为之奋斗的梦想落空。我认识他十五年,前前后后只在他身边待了五年,你说的没错,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年,我错过了。可你不同,你陪了十五年,只有你,才是最了解他的那个女人,只有你,可能助他一臂之力,让他” “齐映,我说过了,你选择离开他,他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欲望,你以为,有我在,还会有用吗?”简思敏顿了顿,“谢谢曦曦吧,是她一巴掌打醒我的。他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甚至,没有在乎过他自己,所以他离开你,才会受伤以至于放纵自己,所以为了向你赔罪,甘愿毁掉他自己。我诋毁你,逼你走,不是为了让我自己留在他身边。我只想替他开一条道,等我走了,我们都走了,要不要再把这条路走下去,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你要走。”楼梯间门打开,程璟穿着日式拖鞋站在他们两个人面前。简思敏抬起头,扫了眼程璟点了点头,“是啊,总算要走了,十五年了,你解脱了。” 却没曾想,再抬头,程璟一双眼睛却死死盯在齐映身上。 十五年了,没有相伴相随又如何,他们始终还是彼此眼里最重要的那个。 “程璟,思敏要走了。”齐映强调一句。 程璟转过头,点点头,说,“十多年了,无论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都要谢谢你。” 程璟的眼里尽是哀伤,可惜,简思敏清楚明白地知道,她此时此刻在程璟眼里看到的全部哀伤都是为了齐映,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她。 “好。我就是来道个别,有空的话,常联系吧。” 简思敏转身离开,想回头再看程璟一眼,电梯却偏偏不给她多一分一毫的时间,在她按下下行键的时候,门就打开了。 齐映从没想过,那样咄咄逼人的简思敏,走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平静,平静到她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和程璟说她此趟的目的。 程璟转身开门回家,齐映便跟着走了进去。 “还有人来骚扰你吗?”齐映问。 “没有。”程璟答。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程璟递了杯水给齐映,“咖啡喝完了,将就将就吧。” 齐映点了点头,接过水,站在窗前。 “我也准备走了,今天来,也是来和你道别的。” 背对程璟,齐映觉得有些话比较好说出口。 “一定要走吗?”程璟走了过来,站在离齐映三五步之外,他不敢再走近她了,不知何时起,程璟开始担心齐映嫌弃自己。 齐映点点头,“我已经辞职了,这段时间交接好工作我会和妈妈一起去美国,妈妈她很想在有生之年找到父亲。” “嗯。”程璟站在她身后,闭上眼,从鼻腔中发出了这声应允。 “我那天听陆粲说,你曾经来Neos楼下等过我。” “啊?”程璟一愣,点头答道,“是啊,想见见你。” “见见车就当做是见我了?”齐映转过头,好不容易憋回眼泪,嘴角咧过一丝笑。 “你愤而离去,肯定不想见我,我又何必自找没趣。当你不想见我,我却想见你,没办法咯。” 齐映走向他,牙关紧咬不敢显露悲伤,“程璟,我承认,我还恨你,恨十几年时光空耗,恨已经动过的心和已经错过的岁月,都像逝去的河水,永远无法倒流。恨自己没法原谅你,又没法怪你。但我从来都不想你毁了自己。” “你不是说,你会瞧不起我的吗?” “那你呢?你是不是说过要不爱我了,你做到了吗?” 齐映在要掉下眼泪之前,转回身,看向窗外,“还记得你我去年在这里的那段真心告白吗?我说,我承认我还会想你,难免还会惦记着你,会担心、会牵挂,可是那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可直到我看到那些照片,我才知道自己当初的借口有多苍白无力。我在乎,在乎我想你的时候,惦记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一样会想我,惦记我,所以我生气,吃醋,无法接受。难怪,你那时候说什么都不相信我。” “我记得。”程璟听到了齐映的鼻息声,淡淡的哭腔撕扯着他的心,“那时候,你不愿意承认你放不下,现在呢?你愿意承认吗?还是说,你已经失望透顶,彻底放下了。” 齐映知道,自己身后,就仅仅一步距离,程璟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看穿她。 “你多高明啊,毁了自己,我就再也放不下你了。” “所以,你才要逃走。” 齐映转过身,昂头含泪而笑,“我承认,我爱你,程璟,我放不下。可我们...”她顿了顿,“我再没法嫁给你,如果我不离开,你是不是要我这一生,背负着你的爱,止步不前。” 程璟笑了,温暖而哀伤,他张开双臂,给了齐映一个拥抱,这份温暖,是他唯一能给她的,那份哀伤,是他留给自己的。 “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我会给你消息的。” “无论去哪,多保重,要幸福。” “你也是,该做的,想做的,别放手。” 相拥着,看不见彼此的神情,却清楚听到彼此的鼻息,感受得到彼此的心跳,这一个拥抱,他们两当做了永别。 。。。 第29章 但愿恩情深 那年机场在离别,齐映和程璟已经可以谈笑自如,不再受往昔羁绊,一副翩然洒脱之状,众人都觉得甚好,唯有齐文,久久不言。 很多年之后,杨曦去美国看望齐文,谈及往昔,齐文才说出当年支持齐映辞职离开的原因,“他们彼此都带着对对方的爱恨和愧疚,终究是走不下去的。程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爱,了结小映的恨,可他忘了,小映扎在心底最深最深的,不是恨,而是对他的愧疚。小映所做的,是要亲手了结这份愧疚。” 杨曦点点头,带来了让齐文放心的消息,“程璟他现在回学校教书去了,我前段时间去见过他,在象牙塔里,他过的比以前舒心不少,听说,睡得也好,没有再失眠了。” 齐文点点头。 “小映呢?她还好吗?” “你看她,大周末的,又知道你来,还要赶去加两个小时的班,不就知道了。她现在就是活脱脱一个当年的我,这几年,为了在美国媒界立足,小映拼尽全力了。”齐文说着摇头,“可惜,程憬那一关,这孩子怕是还没过去。” “过几周就是华辰校庆了,如果可能,我希望她能回去看看,您能帮我劝劝吗?” 华辰逢整十年大庆,校园里外一片喜气洋洋,受邀参加盛典的校友不少,未受邀而回来的校友更多,齐映是后者。她动身离开美国之前,齐文的一句话冲击了她,“去看看吧。过去了这么久,他就在那儿,你想去哪里,自己想清楚了吗?” 为了这句话,为了这个问题,齐映一夜未眠。一夜未眠的结果,便是此时此刻站在华辰的音乐厅里。 距离第一次在华辰音乐厅再次看到程憬的演出,过去十七八年,齐映已经不再是当年老方口中的“高中女生”,程憬鬓角的白发在舞台灯光之下显得愈发明显。他们两一个站在舞台之上,已经步入不惑之年;一个,坐在舞台之下,即将迈过不惑的关卡。 齐映第一次听到程憬拉琴,拉的是一曲勃兰登堡协奏曲第三号,这一次,还是这一曲。只是时过境迁,曲子已经显得不再温暖热情。往事一幕一幕回到眼前,当年的喜与悲,当年的进与退,当年的华辰和此刻的他们。 在众人的鼓掌声中,齐映落寞而出,却迎头遇到了东哥。 齐映点头示意,向东哥打了个招呼,顺着那条华辰出名的银杏道,东哥说起了程憬的事。 “委屈你了。” 齐映知道,东哥所言,是那一年程憬自爆往事的事情。 “我是觉得委屈,可他不也委屈吗?莫名其妙被我甩在了机场。” 齐映摇了摇头,并不想再提这件事,“他最近好吗?” “还不错。他啊,还是和以前一样,特别受学生们的欢迎。这几年,休息也好了,不酗酒也不服药了。” 齐映很开心,点着头,嘴角不自觉扬了扬,“他和他父母联系了吗?” 东哥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走之后,他们都先后来找过他,可你是知道的,程憬不喜欢他们,所以一直没见。” 齐映收了笑脸,点了点头,没说话。直到东哥问,“你回来,他知道吗?” 这些年来,齐映和程憬并非没有联系,他们写过邮件,微信里点过赞,但所言只说所见趣事,不涉及个人。这件事齐映没有说,程憬也并不知道。 齐映摇了摇头,慢慢停下脚步,说,“东哥,麻烦您,这件事,别告诉他。” “他在等你,你知道吗?”东哥的话说的和蔼,那是站在叔叔的立场上说的,而非老师。 “我知道。他排的那一曲勃兰登堡不再率性,他的热烈太刻意,他有太多情绪想要隐藏。” “难怪这些年,再没有谁能靠得近他,果然,还是你最了解他。” “可他如果知道我来过,我怕他会更失望。” 齐映的这句话说得清楚明白,东哥知道,她并没有准备和程憬再续前缘的打算,心下自然也打算不把这件事说给程憬听,二人也就此道别,留着齐映一个人孤寂的在人群中随波逐流的走着。 美国几年,齐映让自己一遍一遍体验黄种人在白人中奋斗的艰辛。她爱他,爱得恨不得重新拥抱他,爱得更心疼他,可她害怕打破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并非简简单单的黑白是非,可以一刀切成两半。 人去楼空,物换星移,该留下的,都会留下,有些人,有些事,依旧都会深藏在心底,不会被时间抹去。现在这样,齐映觉得就很好,她站在远处,可以看见他好好生活,虽然不再轰轰烈烈,但也可以有声有色,平和如常。她看见了他的生活,现在,她开始打算自己后半生的身后。 “齐映!” 身后熟悉的人声,齐映愣着停下了脚步。 是他,是程憬。 他拉过她,从背后环抱着她。一如当初,他说起为何会喜欢她、爱上她的时候。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轻声说,“回来了,不要再走了,好吗?”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